她摸索着扯开藤蔓般的蛛网,一包用油纸包裹的银针正卡在砖缝间,针尾刻着的族徽在血月下泛着微光——这正是祖传的雷火银针!
昨日在博物馆丢失时,她还以为再也见不到这套祖传的法器。
油纸内层用朱砂写着丈夫的笔迹:”龙脉不绝,银针自归“,墨迹新鲜得像是刚刚写下。
无面掌柜的脖颈发出一连串骨骼错位的脆响,像是有人在他体内掰断了一整串算盘珠子。
玲的掌心沁出冷汗,尸油灯昏黄的光晕中,她看清了柜台后的竹简——那根本不是竹片,而是用风干人皮缝制的卷轴,表面浮凸的甲骨文间夹杂着细密的汗毛。
玲攥紧银针,针尖划过青石板时迸出火星,在空气中勾勒出《黄帝内经》失传的”祝由科“符咒。
"妈,他在看我们。
"悦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
少女的膝盖仍在渗血,牛仔裤裂口处的银光愈发刺目,仿佛皮下埋着一道熔化的星河。
玲的视线死死锁住掌柜的脸皮,那些游动的甲骨文突然停滞,拼凑出一只没有瞳孔的眼睛图案,正对着悦后颈的太阴图腾。
戌时的梆子声骤然炸响,声波震得窗棂上的蛛网簌簌掉落。
玲的防晒衫口袋突然发烫,丈夫留下的鎏金钢笔竟渗出墨汁,在帆布包上洇出一幅卦象——”坎为水,险陷也“。
墨迹边缘泛着诡异的蓝光,像是掺入了骨灰。
"闭气!
贴墙!
"悦猛地扯下颈间的青铜铃铛。
少女的瞳孔骤然收缩,倒映出窗外骇人的景象:浓雾中浮现无数黑影,锈迹斑斑的锁子甲碰撞声如同催命符,腐烂的马蹄踏过青石板,每一步都溅起粘稠黑水。
那些阴兵的面孔像是被泼了硫酸,融化的五官黏连在森白头骨上,空洞的眼窝里跳动着绿荧荧的磷火。
玲的背脊死死抵住墙壁,潮湿的霉斑透过防晒衫 渗入肌肤。
她摸到悦手腕内侧跳动的脉搏——140,还在飙升。
女儿后颈的太阴图腾泛起银光,将墙角蛛网照得纤毫毕现。
那些蛛丝竟交织成二十八宿图,尾宿位置赫然缺失一颗星子,而缺口处正对着悦膝盖上的伤口。
阴兵的腐臭味穿透门缝,像是盛夏正午曝尸三日的死老鼠。
玲的檀木手串突然崩断,佛珠滚落一地,最后一颗珠子撞在柜台脚时,无面掌柜的竹简哗啦展开。
尸油笔悬空而立,笔尖滴落的黑色油脂在卷轴上书写:”乙巳年七月十五,玲、悦,阳寿未尽,判入闭息录。
“每个字都像活物般扭动,笔画末端生出细小的触须,贪婪地舔舐着卷轴上未干的血渍。
"这是生死簿?
"悦的嗓音发颤,染血的指尖触到竹简边缘。
甲骨文突然扭曲重组,浮现出父亲潦草的字迹:”驿道向西三百步,石像生左眼为匙“。
字迹间夹杂着暗红色斑点,像是匆忙书写时溅上的鼻血。
窗外传来马嘶,纸马香车的朱漆车轮碾过驿站门槛,腐朽的木质地板发出不堪重负的***。
车帘翻卷间,那只戴着青铜扳指的手垂得更低——螭龙纹的裂痕与悦三个月前摔碎的那枚完全吻合。
玲的太阳穴突突首跳,她终于看清扳指内侧刻着的篆文:”张氏承脉廿七代“。
那分明是丈夫从不离身的祖传之物。
"戌时三刻到——"无面掌柜的胸腔发出铜磬般的轰鸣,声波震得柜台上的陶罐纷纷炸裂。
玲抱住悦滚向墙角,原先站立的地板突然塌陷,露出下方幽深的地窖。
头顶传来密集的铠甲碰撞声,一柄生锈长戈刺穿地窖木门,戈尖滴落的黑水在玲的鞋上蚀出焦痕,橡胶熔化的恶臭混着尸臭令人作呕。
悦突然捂住口鼻。
地窖角落堆着七具干尸,清一色灰色冲锋衣,背包侧袋插着鎏金钢笔——与父亲那支一模一样。
最年轻的尸体右手紧攥着一张快递单,发黄的纸片上印着某宝店铺名:”冥府首通车“,收货人签名栏是父亲飞扬的字迹,日期却写着2025年8月22日。
"这些...都是爸爸?
"悦的指甲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
玲颤抖着摸向干尸无名指上的婚戒,内侧刻着的”Z&L“缩写刺痛了她的眼睛——和她手上那枚婚戒分毫不差。
电筒光束扫过尸体后颈,每具干尸的颈椎处都嵌着半枚青铜扳指,裂痕位置与悦摔碎的那枚严丝合缝,仿佛这些尸体是从不同时空被撕碎的残片。
头顶传来木板断裂的脆响,阴兵的长戈如同雨后春笋般刺穿地窖顶棚。
玲抓起雷火银针刺入悦的膝窝,这是祖传的”惊蛰针法“,专破邪祟封禁。
少女伤口处的银光暴涨,血液竟在空中凝成甲骨文——”震为雷,动万物“。
银针嗡鸣着飞出,在腐尸马匹的眼窝间炸开青紫色电光。
"跑!
向西!
"玲拽起女儿撞开后墙。
腐臭的夜风灌入口鼻,三百步外的石像生群正在龟裂,青苔覆盖的表面簌簌剥落,露出内部青铜材质的真容。
最前方的文官俑左眼脱落,露出拳头大小的孔洞,内里流转的星辉与二十八宿缺失的尾宿遥相呼应,在血月下投射出扭曲的光斑。
悦突然刹住脚步。
八匹纸马正环绕石像生踱步,马鞍上捆着七个登山包——每个都印着不同年份的托运标签。
最旧的包上别着米奇老鼠徽章,正是几年前迪士尼之旅时悦亲手别在父亲背包上的。
玲的喉头涌上腥甜,她分明记得那个包早己在机场遗失,此刻却散发着新鲜的尸蜡味。
"闭息!
"警告晚了一瞬。
悦的呼吸声惊动纸马,马鬃燃起幽蓝鬼火,烧焦的快递单残片在空中飞舞。
少女颈后的太阴图腾骤然发烫,石像生左眼的星辉突然投射在地面,映出父亲佝偻的身影——他穿着灰色冲锋衣,背对血月举起洛阳铲,铲尖滴落的却不是泥土,而是银河般璀璨的龙脉流光。
那些光斑坠地即燃,烧出焦黑的甲骨文字:”丙辰归墟“。
"爸!
"悦的呼喊惊动阴兵。
地面裂开无数缝隙,腐烂的手臂破土而出,指尖生长的黑色指甲足有三寸长。
玲的雷火银针在空中划出《黄帝内经》祝由科符咒,针尖引燃的蓝色火焰将尸手烧成焦炭。
当第一根银针钉入文官俑左眼时,整条驿道发出巨龙苏醒般的轰鸣,青石板层层翻起,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青铜甬道。
甬道壁上刻满血字,最新一行墨迹未干:”悦,龙脉承启者,乙巳年辰时生,判入——“后半截字迹被利爪撕碎,残页边缘粘着半片瑞士手表齿轮,玲的瞳孔骤然收缩——乙卯兔年正月,正是十西年前悦出生的时刻。
那晚产房外的走廊莫名飘来槐花香.远处传来更声,子时的梆子像是敲在神经上。
崩塌的驿道尽头浮现出新的建筑轮廓,飞檐下悬挂的引魂幡无风自动,幡布上绣着的却不是往生咒,而是一串二进制代码。
悦突然抓住母亲的手腕,少女的掌心浮现出龙脉银光勾勒的星图:"妈,你看石像生的影子!
"血月偏移的瞬间,所有石像生的影子扭结成巨大的甲骨文字——”龙脉西行,九死一生“玲的防晒衫突然自燃,火焰却是刺骨的寒冷。
在布料化为灰烬前,她瞥见内侧用朱砂写着丈夫的笔迹:”悦悦十五岁生日前,务必毁掉龙纹镜“。
子时的雾气吞没了最后一丝月光。
当第一滴黑雨落在青铜甬道时,深处的黑暗里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那是丈夫登山靴特有的橡胶底摩擦声,混杂着某种黏腻的、仿佛血肉增殖的蠕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