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滞销的格纹、直播事故与突然涨价的房租
陈晓婷踩着电动车驶过巷口时，看见卖油条的王婶正往油锅旁的煤炉里添炭，火星子“噼啪”溅在青石板上，腾起一小团白雾。
她缩了缩脖子，把围巾往脖子里紧了紧——上周进的那批格纹西装外套还挂在店里最显眼的位置，滞销的阴影像这天气一样，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头。
“叮铃铃——”店里的风铃在她推门时发出干涩的响声。
她把刚买的豆浆放在收银台上，玻璃桌面映出她眼下淡淡的青黑。
昨天为了清库存，她第一次尝试在抖音首播，对着手机镜头说了三个小时，嗓子哑得像含了沙，最终只卖出两件积压的T恤。
屏幕上飘过的“太贵了”“款式老气”的弹幕，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
“晓婷，开门啦？”
隔壁五金店的刘叔探进头来，手里拎着半袋花生，“尝尝新炒的，昨天我闺女从老家带来的。”
“谢谢刘叔！”
陈晓婷连忙接过花生，塑料袋子还带着余温。
刘叔瞅了瞅店里的格纹外套，皱起眉头：“这批衣服看着挺上档次，咋没人买？”
“可能……颜色太暗了吧。”
陈晓婷勉强笑了笑，拿起一件深灰色格纹外套摩挲着。
面料是她咬牙选的精仿羊毛，手感柔软，版型也做了收腰设计，可偏偏撞上今年流行的亮色风潮，年轻人嫌老气，中年人又嫌价格高——199元的定价，购买快消品牌两件基础款了。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是房东李阿姨的微信语音。
“晓婷啊，跟你说个事儿，这片区下个月起房租要涨了，你那间小屋，从2500涨到3000。”
陈晓婷手里的外套“啪嗒”掉在地上。
3000块！
她每月利润撑死了5000块，涨租意味着要多拿出500块成本。
她慌忙回语音：“李阿姨，能不能缓缓？
我这季货压了不少……”“不是阿姨不讲情面，”李阿姨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隔壁水果店都涨到4500了，我给你涨500算少的。
你要是觉得贵，趁早说，我好挂中介。”
挂了语音，陈晓婷靠在货架上，只觉得一阵窒息。
滞销的格纹、失败的首播、突然涨价的房租——生活像一台失灵的洗衣机，把她的日子搅得乱七八糟。
她捡起地上的外套，手指触到冰凉的纽扣，忽然想起三年前刚租下这间店时，李阿姨还夸她“小姑娘有闯劲”，主动给她便宜了两百块房租。
“咚、咚、咚。”
玻璃门被敲响，打断了她的思绪。
门口站着个穿快递服的小哥，怀里抱着个大纸箱：“陈老板，你的货。”
是昨天在批发市场加急补的秋裤。
她拆开纸箱，拿出一条加绒打底裤，指尖触到柔软的绒毛，心里稍微安定了些。
至少保暖品不愁卖，她安慰自己。
正整理着，手机抖音APP弹出新消息，是昨晚看首播的一个用户留言：“小姐姐，你家有没有显瘦的打底衫？
要配西装穿的。”
陈晓婷眼睛一亮，立刻翻出刚到货的莫代尔打底衫，对着镜子***了一张搭配格纹外套的照片发过去：“这款面料超有弹性，领口是半高领，配西装刚好露出一点边，显瘦又保暖。”
用户秒回：“看着不错，多少钱？”
“59一件，两件100。”
她飞快地打字，心里默默祈祷对方下单。
“行，给我来两件黑色。”
“好嘞！
马上安排发货！”
陈晓婷几乎要跳起来，赶紧找出黑色打底衫打包。
这是今天第一单，也是滞销格纹外套第一次以“搭配款”的形式被咨询。
她忽然想到，或许可以做“套装搭配”推广——格纹外套+打底衫+烟管裤，打包价299，比单买便宜50块。
说干就干。
她找出那件没卖掉的焦糖色针织连衣裙（就是陈默买给妹妹的那款），又搭配了一件米白色开衫，用手机支架拍起了搭配视频。
“宝宝们看过来，今天给大家推荐两套秋冬氛围感穿搭……”她模仿着首播时看到的话术，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轻快，尽管嗓子还在隐隐作痛。
视频拍到一半，店里突然停电了。
灯光“滋啦”一声熄灭，只剩下手机屏幕微弱的光。
陈晓婷吓了一跳，摸黑走到电闸箱前，发现是保险丝烧了。
她想起刘叔说过五金店有备用保险丝，赶紧摸出手机照亮，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隔壁跑。
“刘叔，我家停电了，有没有保险丝？”
刘叔正在收拾工具，闻言立刻翻出一卷保险丝：“你等着，我帮你换。”
两人打着手电筒回到店里，刘叔熟练地换上保险丝，“啪”的一声，灯光重新亮起。
陈晓婷这才发现，刚才慌乱中，她把格纹外套掉在了地上，袖口蹭到了墙角的灰。
“谢谢你啊刘叔，多少钱？”
她一边拍掉外套上的灰，一边掏钱包。
“要什么钱，举手之劳。”
刘叔摆摆手，指着她手机支架，“又在搞网上卖货呢？”
“嗯，试试能不能多卖点。”
陈晓婷苦笑一声，把搭配视频拍完，配上文字“秋冬氛围感套装，格纹外套+打底衫+烟管裤，打包立减50！”
发了出去。
刚放下手机，就听到微信提示音连响了好几声。
“这套多少钱？
外套单卖吗？”
“烟管裤还有货吗？
上次没抢到。”
“打包299是真的吗？
能不能再便宜点？”
咨询的消息像潮水般涌来，陈晓婷忙得顾不上喝口水。
其中一条来自一个陌生头像，备注“陈默朋友”：“你好，陈默推荐我来的，他说你家衣服性价比高，能帮我挑套面试穿的吗？”
陈默？
陈晓婷心里一动，连忙回复：“当然可以！
请问你面试什么类型的公司？
我帮你推荐风格。”
对方回复：“互联网公司，运营岗。”
她想了想，推荐了格纹外套+白色衬衫+黑色首筒裤的组合，拍了几张细节图发过去：“这套版型利落又不死板，格纹元素带点设计感，适合互联网公司的氛围。
外套是精仿羊毛的，衬衫是纯棉的，裤子垂感很好。”
“看着不错，打包多少钱？”
“原价377，打包价299，再送你一对珍珠耳钉搭配。”
“行，下单了，地址发你。”
看着订单提示，陈晓婷长长地舒了口气。
原来搭配销售真的有用！
她赶紧在朋友圈和各个平台更新了搭配套餐的信息，又把滞销的格纹外套和不同内搭、下装的搭配图做成九宫格，配上文案：“谁说格纹老气？
这样搭秒变氛围感女神！”
下午三点，快递小哥来收件时，陈晓婷己经打包好了八件快递，其中有三套是格纹外套的搭配套餐。
她看着堆在墙角的快递箱，心里的阴霾散去了一些。
也许房租涨价的压力能稍微缓解一点？
她不敢想太多，只觉得眼前的路像被雨水冲刷过的石板，虽然湿滑，却终于露出了一点清晰的纹路。
“晓婷，你看这是谁来了？”
刘叔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她抬头一看，陈默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两杯热咖啡，额头上带着一层薄汗。
“路过这边，给你带杯咖啡。”
他把其中一杯递给她，纸杯上印着“少冰少糖”的字样。
“谢谢你！”
陈晓婷接过咖啡，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心里也跟着暖起来。
陈默环顾店里，目光落在模特身上的格纹套装：“这套搭配挺好看的，我上次买的连衣裙，我妹妹说同事都问链接呢。”
“是吗？
那太好了！”
陈晓婷眼睛一亮，“对了，刚才有个说是你朋友的顾客来下单了，谢谢你推荐。”
“举手之劳。”
陈默笑了笑，目光落在她放在收银台上的记账本上，上面“房租涨价500”的字样被红笔圈了起来。
他顿了顿，忽然说：“晓婷，你有没有想过……扩大线上销售？
我看你抖音拍得挺好的，就是光线和背景可以再优化一下。”
“我也想啊，可是没设备，也不懂怎么弄。”
陈晓婷叹了口气，吹了吹咖啡上的热气，“昨天第一次首播，效果不太好。”
“我有个大学同学在做短视频运营，”陈默掏出手机，“要不我帮你问问？
他懂灯光、剪辑这些， ***ybe能给你点建议。”
“真的吗？
那太好了！”
陈晓婷的声音里带着惊喜。
陈默低头打字，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陈晓婷忽然觉得，眼前的他和记忆里那个帮她捡笔的男生重叠了——他总是这样，在她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不动声色地递来一根稻草。
“他说今晚有空跟你聊聊，微信推给你了。”
陈默把手机递给她看，屏幕上是一个叫“阿凯”的微信头像。
陈晓婷连忙保存了联系方式，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谢谢你，陈默。”
“跟我客气什么。”
他笑了笑，指了指门外，“我得回公司了，下次再来看你。”
看着陈默离开的背影，陈晓婷手里的咖啡还在散发着热气。
她打开微信，通过了阿凯的好友申请，对方立刻发来消息：“陈默跟我说了你的情况，方便发几张你店里的照片吗？
我先看看首播场景怎么优化。”
她连忙拍了几张店里的照片发过去，包括光线最暗的角落和背景杂乱的货架。
阿凯秒回：“你缺一个环形补光灯和背景布，预算多少？
我帮你列个清单。”
就在这时，抖音后台弹出一条新私信：“小姐姐，你的格纹套装还有货吗？
我同事也想要一套。”
陈晓婷的心跳瞬间加速，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打：“有的有的！
现货秒发！”
她走到货架前，看着原本滞销的格纹外套只剩下最后五件，忽然觉得眼眶有点发热。
也许生活从来不是一帆风顺的，但总有人在不经意间给你带来光，就像此刻窗外的阳光，虽然被云层遮挡过，却终究会穿透阴霾，照亮那些积灰的角落。
晚上七点，阿凯的微信消息准时发来：“补光灯200，背景布50，手机支架30，总共280。
建议你下次首播前先布置好场景，光线从45度角打过来，背景选纯色的，显得干净。”
陈晓婷立刻下单了这些设备，又拿出记账本，在“今日收入”栏写下“1854”，在“明日支出”栏写下“280”。
算完账，她发现扣除成本和房租涨幅，这个月勉强能持平。
虽然没赚到钱，但至少没亏，还清掉了一部分库存。
关店门时，巷口的路灯己经亮了。
她抬头看了看天空，星星比昨晚多了几颗，在夜空中一闪一闪的。
想起陈默说的“星光”，她忍不住掏出手机，给阿凯发了条消息：“谢谢你的建议，设备到了我就试试。”
阿凯回复：“不客气，加油！
陈默说你很厉害，能把小店开到现在。”
看着消息框里的“陈默说”，陈晓婷的嘴角慢慢扬起一个弧度。
也许明天依旧会有新的难题，比如补货的资金、首播的效果、下个月的房租，但至少此刻，她手里握着温热的咖啡余温，心里装着陌生人的善意和旧友的支持。
衣见倾心的小店里，格纹外套的衣架上空了一半，新到的补光灯纸箱放在角落，像一个等待被开启的希望。
陈晓婷跨上电动车，夜风比清晨时更凉了些，她却觉得浑身充满了力气。
她知道，只要还能拿起针线般细密的勇气，再难的褶皱，终有一天能被生活熨烫平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