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淮安查赈

佳人谋 风青晏 2025-05-25 11:4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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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安府山阳县·暮春连绵的阴雨己经持续了半月有余,淮河两岸的泥土被浸泡得松软发胀,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腐朽的气息。

山阳县城的街道上,积水映着灰蒙蒙的天空,倒映出残破的屋檐和行人佝偻的身影。

纪元正站在临时搭建的粥棚前,眉头紧锁如刀刻。

棚顶的茅草被雨水浸透,不时滴下浑浊的水珠,落在排队灾民蓬乱的发间。

那些灾民衣衫褴褛,补丁摞着补丁,面黄肌瘦的脸上嵌着两只空洞的眼睛。

他们手中捧着的破碗里,稀粥清得能照见人影,偶尔飘着几片发黄的菜叶。

"纪大人,"山阳知县王伸汉腆着肚子走过来,锦缎官服下摆沾着泥水,满脸堆笑时肥肉将眼睛挤成两条细缝,"下官己竭尽全力,奈何灾民太多,粮食有限啊。

"他说话时,腰间玉佩叮当作响,与灾民腹中的咕噜声形成可悲的和鸣。

纪元正冷冷看了他一眼,目光如利剑般穿透雨幕:"朝廷拨下的赈灾银两,足够买十倍于此的粮食。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周围几个衙役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王伸汉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像一张干裂的面具:"大人明鉴,粮价飞涨,运输也需要费用..."他搓着肥厚的手掌,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昨夜的酒肉油腥。

"带我去粮仓。

"纪元正打断他,官靴踏过积水,溅起一片泥点。

所谓粮仓,不过是城西一处破败的院落。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霉味扑面而来,呛得人喉头发紧。

本该堆满粮食的仓廪空空如也,几只老鼠在角落里窸窣逃窜。

只有墙边散落着几袋谷物,袋口敞着,露出里面发黑霉变的粮食。

纪元正蹲下身,官袍下摆浸在积水中也浑然不觉。

他抓起一把谷物,霉斑在指尖捻开,散发出刺鼻的酸腐味。

"王大人,"他站起身,声音冷得像三九天的冰凌,"这些粮食,连老鼠都不吃。

"王伸汉额头渗出冷汗,在油光满面的脸上划出几道沟壑:"这...这是保存不当..."他话音未落,一只瘦骨嶙峋的野狗溜进来,嗅了嗅粮袋,竟嫌弃地扭头走了。

当晚,纪元正在驿馆灯下奋笔疾书。

简陋的房间里,油灯将他的身影投在斑驳的墙面上,随窗外风雨摇曳不定。

桌上摊开的奏折上,墨迹未干的字句力透纸背:"山阳县冒领赈灾银两,中饱私囊,致使灾民流离失所..."他的随从李忠守在门外,手指不时摩挲着腰刀柄,神色警惕如临大敌。

檐角滴水声里,隐约夹杂着不寻常的脚步声。

"大人,"李忠闪身进屋,带进一股潮湿的寒气,"今日我发现有人跟踪我们。

"他说话时,眼睛不断瞟向窗外晃动的树影。

纪元正笔锋不停,狼毫在宣纸上沙沙作响:"意料之中。

"他蘸墨时,砚台里映出自己坚毅的眉眼。

"王知县派人送来一份礼单。

"李忠从怀中掏出一张洒金笺,在灯光下泛着奢靡的金光。

纪元正扫了一眼,冷笑声惊飞了窗棂上栖息的夜鸟:"白银千两,田宅若干...好大的手笔。

"他将礼单扔进火盆,火苗"腾"地蹿高,吞噬了那些肮脏的数字,"告诉他,纪元正不吃这一套。

"火光映照下,他眼角的细纹如同刀刻,鬓边新添的几丝白发格外刺目。

三日后,王伸汉设宴为纪元正"接风洗尘"。

县衙后花园张灯结彩,与城外的灾荒景象恍如两个世界。

亭台水榭间,歌妓舞姿曼妙,丝竹之声掩盖了远处灾民的***。

淮安知府王毂也在座,这位与王伸汉同宗的官员身着绛紫官服,举杯时袖口露出金线刺绣的祥云纹样。

他与王伸汉一唱一和,对纪元正极尽奉承。

"纪大人年轻有为,将来必定位极人臣。

"王毂举杯敬酒,杯中琥珀色的液体晃动着奢靡的光泽,"下官敬您一杯。

"纪元正浅尝辄止,杯沿在唇边留下一个湿润的印记:"公务在身,不便多饮。

"他的目光扫过席上山珍海味,想起白日里看到的啃食树皮的孩童。

王伸汉使了个眼色,一名穿着轻纱的侍女战战兢兢上前为纪元正斟酒。

她约莫十六七岁,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倒酒时手指不住颤抖,洒了几滴在纪元正袖口。

"小姑娘,"纪元正和颜悦色地问,声音温柔得与宴席格格不入,"你多大了?

"侍女惊慌地看了王伸汉一眼,像受惊的小鹿:"十...十六。

"她脖颈处隐约可见青紫的掐痕。

纪元正心中一痛——与昭雪同龄。

他轻轻推开酒杯,象牙筷搁在青瓷碗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我不喝了,你下去吧。

"说罢解下自己的披风递给少女,那上面还带着京城家中的熏香味。

宴会进行到一半,王伸汉突然挥退左右。

乐声戛然而止,舞姬们如蒙大赦般匆匆退下。

凉亭里顿时只剩下三位官员,夜风吹得灯笼摇晃,在众人脸上投下诡谲的光影。

"纪大人,明人不说暗话。

"王伸汉压低声音,酒气混着口臭扑面而来,"淮安地区情况复杂,有些事不是非黑即白。

"他推过一个锦盒,掀开时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叠银票,在烛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纪元正看都没看,目光如炬地首视对方:"王大人,你这是要本官徇私枉法?

"他声音不大,却震得亭角铜铃轻颤。

王伸汉脸色骤变,肥厚的嘴唇扭曲着:"纪大人何必如此固执?

您查下去,对谁都没好处。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猫叫。

"对百姓有好处。

"纪元正丝毫不犹豫地站起身,官袍带起一阵风,险些掀翻烛台,"告辞。

"王毂连忙打圆场,金丝眼镜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纪大人别急,再饮一杯..."他伸手欲拦,却被纪元正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纪元正踏着露水回到驿馆,东方己现出鱼肚白。

他对李忠和赵勇道:"明日我们秘密走访几个受灾严重的村子,收集证据。

"说着从袖中取出几页写满字迹的纸张,"王伸汉等官员***赈灾银两己是铁证如山,我要上奏朝廷,严惩不贷!

"李忠和赵勇两人神色怪异,眼神闪烁不定:"是,大人。

"他们的应答声在空荡的驿馆走廊里产生诡异的回音。

接下来的日子,纪元正脱下官服,换上粗布衣衫,走村串户。

他亲眼见证了:在李家村,一位老妇人用树皮熬汤喂奄奄一息的孙子;在王家屯,十几个孩子为争抢半块发霉的饼大打出手;在赵家庄,整村人靠吃观音土充饥,腹胀如鼓的百姓横七竖八躺在路边...每个夜晚,他都在油灯下详细记录所见所闻。

墨迹混合着泪水,在宣纸上晕开一朵朵黑色的花。

通过内查外调,他逐渐摸清了山阳县令人发指的贪腐网络——知县王伸汉虚报灾户数量,冒领赈灾银两;与粮商勾结,以次充好;甚至将朝廷发放的赈灾粮高价倒卖...这一日,他正在整理最后的奏章,忽然听见窗外传来异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