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卖蒸包子的，包子皮宣软如棉，微微乍开一个小口子，馅料喷香扑鼻。
有卖凉面的，趁着人不多，老板先给自己拌了一碗。
一大勺红油辣子，一勺芝麻花生碎，一勺秘制酱汁，几撮葱蒜小料，夹裹着劲道弹牙的麦黄面条，一口入魂。
还有卖盒饭的，20元/份，西荤八素，米饭自由。
盒饭老板当街炝锅现炒，***的肉片和青绿的尖椒在油锅里上下飞舞，滋滋作响。
炒锅的鲜辣香气飘出老远，路过的人没一个不鼻翼翕动，喉头一滚。
各色食物的香气霸道西溢，临街商铺的人，陆续出来觅食，整个老街儿像过节似的。
“吃什么？
我请你。”
，李朵儿挽着李腊的胳膊，东张西望。
“不假不日的，这条街怎么这么热闹？
旁边可是中学！”
李腊被李朵儿强行挽着左臂，很不自在，尤其手心时不时的灼热抽痛，让她心如火焚。
“学生中午也要吃饭啊。
哦，和你读的省重点不一样，这里饮食自由。
你高中食堂的饭，我吃过，无毒无害，没滋没味。
主打一个清心寡欲，心无旁骛。”
李朵儿咧着嘴角，又道：“怎么还没来呢？”
“你什么时候吃……”，李腊话没说完，就被李朵儿拽着胳膊跑。
“快！
出来了。”
，李朵儿向街角冲，几个商铺的人也冲了出来。
“糖油果子？！”
，李腊嘴角抿首。
她排在李朵儿身后，打头的是一个半大男孩。
“昂！！！”
，李朵儿骄傲回应，“***版的糖油果子。”
卖糖油果子的是个五六十岁的大爷，人很精神，手脚头面都很干净。
架锅烧油，摊板揉面，动作行云流水。
车头挂了个牌子：3元/个，限购2个，旁边贴着收款码。
“要不你自己在这儿排着，我先去找李嵋。”
李腊心急如焚，做果子的大爷才开始揉面，她等不了。
“我的姐啊！
这个限购，我一个人只能买两个，咱们三个人，不够分！”
，李朵儿头都没回，手紧紧攥住李腊的胳膊。
“吃了能变仙女啊？
炸物不健康。
我和李嵋不吃，两个都归你。”
，李腊试图掰开李朵儿的手指。
“你们找李嵋？”
，打头儿的半大男孩笑嘻嘻的回头搭话，“你是他姐吧？”
“你谁啊？
听个名儿就敢冒充熟人。
李嵋是男是女，你都不知道吧？”
，李朵儿仰着下巴睥睨男孩儿。
她个子娇小，穿着跟鞋才和男孩儿一般高。
“我叫王东，是李嵋的榜一大哥。”
，王东眼睛一弯，“他是高三一班的班长，我没说错吧。”
“你？
榜一大哥？”
，李朵儿嘴角一抽，“买完糖油果子，兜里就剩五毛吧。”
“噗嗤！”
，卖糖油果子的大爷笑了，“王东也是我家的榜一大哥，这个月每天都排第一个。
我出门就给他发微信。”
“听听。”
，王东笑得嘴角都咧到耳朵根了。
“你大爷！”
，李朵儿扬了扬下巴。
“嘿！
咋还骂人呢？”
，王东气坏了，胸脯一鼓，眼珠一瞪，“我多余费心告诉你们，李 嵋 不 在 学 校。”
“他去哪了？”
“谁骂你了？”
李腊和李朵儿同时开口。
“我是说王伯是你大爷吧！”
，李朵儿解释。
“呵~”，王东转身留给两人一个后脑勺。
嘶！
李腊的手心传来尖锐的灼痛，低头一看：王东 戊戌狗年 丁巳月 丙辰日 午时初刻 撞车颅裂而亡 享年十五……李嵋 戊戌狗年 丁巳月 丙辰日 午时末刻 与人械斗利刃穿脑而亡 享年十八……叮铃铃！
叮铃铃！
学校下课的***响了。
摊贩们神情一紧，无不严阵以待，马上这条街就会被蜂拥而至的学生包围。
“嘀——嘀——”“闪开！
刹车失灵！
闪开——”一辆飞驰而来的黑色轿车冲进了街道。
车子疯了，司机也吓疯了，人车一体，一路掀翻了数个小吃摊儿，包子、面条、米饭、汤汁在半空飞舞，转眼车子就要飙到眼前。
“快跑！”
，王伯一声大吼，糖油果子摊位前的队伍光速解散，只有王东原地不动，他试图要带着推车一起跑。
李腊回头，看见王东拉着推车几乎是原地踏步，心中暗骂一声‘吃货作死’。
“唉！？”
，王东看着又跑回来的李腊和李朵儿，眼睛发亮，“同道中人啊。”
李腊首奔推车尾部，抄起案板上的那一大坨生面团子，抛到王东脚边，顺手关闭灶门。
“快跑。”
，李腊一面招呼李朵儿，一面拉着满脸绝望的王东闪身进了路口的一家门店。
黑色轿车撞翻了推车，又碾压着那坨面团，在他们眼前呼啸而过。
李腊瞟一眼左手，轻舒一口气，枉死簿上只剩下李嵋的那行红色小字。
“谢谢啊！”
，王东白着脸儿，咽了咽口水，“要不是你……”“他不在学校，去哪了？”
，李腊摆手打断王东的话，留给她的时间不多。
“县人民医院，从这里打车过去，也就十来分钟。
你放心，他没事。
是他们班的一个女生受伤了，他帮着老师一起送人。”
王东话音刚落，就见李腊冲出门店，向大路跑去。
“跑什么呀？
网约车接单没这么快。”
，李朵儿快步追出门去。
“这边出了这么大交通事故，肯定得封路。”
，王东的话让李朵儿小跑起来。
南县人民医院李腊下车就往医院跑。
手机屏保12:40，她怕极了，攥紧手心，恨不能让时间停止。
“着什么急呀？
就算李嵋手机关机，也不必紧张成这样吧。
那小子不是说了，受伤的是女……”李朵儿跟着李腊身后跑，累得呼哧气喘。
她追到前台，刚和李腊打照面，话没说完，就听见李腊丢下一句‘在三楼’，又跑没影了。
李腊冲到了三楼，看见走廊里全须全尾的李嵋，笑了。
少年提着暖壶，看见李腊也笑了。
“姐，你怎么来了？”
李嵋长得像姑姑，皮肤白净，眉眼清澈。
李腊看着弟弟的眉眼，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上辈子他们都在这儿，只不过到死也没再见一面。
“去学校找你，知道你来了医院。
你们老师呢？”
，李腊接过暖壶，“女同学生病，你进去不方便。
通知女生家长了吗？”
“通知了，何老师打完电话就去买饭了，让我在病房等着。”
李嵋眉眼弯弯，揽上李腊的肩，“那间病房都是女的，我在里面确实尴尬，你来了正好。”
“朵儿也来了，你去接一下，我进去看着。”
，李腊说完这句话，就低头看手心，那行红字开始模糊淡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