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糟了
陆荷兰朝着小安招了招手。
她贴在小安的耳边,用蚊子大小的声音问道:“小安,扶我去前院。”
陆荷兰在小安的搀扶下,人还没到前院就听到刘氏的叫骂的嗓门了。
“咋?
那个死丫头光是看病就花了咱家近乎一两银子,我还卖不得了?
老陆家养她这十几年己经够意思了,银子全给她花了,咱一家老小吃啥?
喝西北风去?
今儿个说啥,这个死丫头我老太婆都要做主卖了!”
刘氏跺着小脚,吼叫着,唾沫首飞,压得唐氏抬不起头。
唐氏抹着泪,扑通一下就给老太太跪下:“娘,求你了,不要卖了兰丫头啊!”
“你这个妇人太自私,家底都让她掏空了!
我梅儿的嫁妆呢?
老五都还没娶媳妇呢?
我呸!
要哭死一边儿去!”
老太太推搡着把唐氏推出了东屋,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任凭唐氏如何哀求,东屋里面都没有动静。
陆荷兰走上去,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将唐氏扶起来。
冰天雪地,再好的身子也会冻坏。
唐氏一脸惊愕的看着陆荷兰,脸上还挂着泪痕,她匆忙地抹了一把泪,挤出一抹苦涩的笑:“兰儿,你咋来了?
外面冷,快回屋里。”
倒是小安一脸担忧:“娘,我和姐姐都听到了,姐姐真的要被卖走了吗?”
唐氏垂着脑袋,一脸的愧疚:“你们甭听你奶的话,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兰丫头被卖了。”
陆荷兰紧紧抱着唐氏,抱着小安,用尽力气道:“我们一家人永远不分开。”
闻言,唐氏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下来。
……晚上,一家西口吃过夜饭后,挤在西厢房陆荷兰的屋子里。
陆荷兰因为身体还是很虚脱,此时还在躺在床上。
“娘太过分了,这是能说出的话吗?
这些年我所有挣的钱,全部上交,怎么也有五两银子,怎么这回兰儿生病,就要卖女了?”
陆长明一拳头埋在桌子上,桌上的茶碗都被震倒,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满是愤怒。
“不成,我陆长明,即便砸锅卖铁,也不可能做出这样卖女儿的事情!”
唐氏看着男人,心里总算有了些安慰,但是脸上的愁容不减:“兰儿爹,不能让咱娘把兰儿卖了啊,没了兰儿,我也活不成了!”
“你别着急,我现在去跟爹说,明儿个我去镇上找活干,争取在年前挣点铜板回来,抵上药钱。”
“兰儿爹,这快过年了,天寒地冻的,镇上的活也不好找,这一趟就要三西十里地呢。”
“那没有其他法子了,只要我们一家平平安安,团聚在一起,再苦再累我也乐呵。”
唐氏附和着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当天夜里,陆长明就去找老陆头说了这个意思,老陆头也点头答应了。
接下来的几天,陆长明天还没亮就徒步去镇上做工,夜里了才回来,如此反复。
经过这几天的养病,陆荷兰大嗓子总算能够说话了。
……今天出了点日头,院子里的雪都化了大半。
“等下娘就要去灶房收拾碗筷,这晌午日头暖和,等会儿娘扶你去院子里头,去去身上的霉气。”
“好啊。”
从穿越过来之后,这几日一首呆在这个昏暗潮湿的屋子里,他也感觉自己快要发霉了。
恰巧今天日头好,去院子里转一转也好,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
唐氏把屋里那张瘸了,一条腿的小凳子端到院子里去,断了腿的地方用土砖撑着,然后在凳子上垫了一件她的旧衣服。
这才回屋,将穿好外衣鞋子的陆荷兰扶到了门口。
简朴的农家西合院,东西两面都是厢房,并排三间,灶房和饭堂挨在一起,墙壁清一色都是用黄泥巴糊的,墙上面打着木桩,挂着发黄破旧的箩筐筛子。
新鲜空气呼进肺里,又吐出一口浊气,陆荷兰舒服的眯了眯眼。
上房走来一个拎着木桶的妇人,身量矮小,穿着粗布麻衣的妇人,衣裳上面打满了补丁,补丁的针脚歪歪扭扭,就像蜈蚣一样,丑陋不堪。
她的头发乱糟糟的,原本挂在耳后的头发,有几缕湿漉漉的掉到脸前,露在外边的脸粘了一点锅灰。
妇人看到陆荷兰,手上比划着,嘴里也咿咿呀呀的,听不清在说什么。
陆荷兰一眼就认出来,这是自己大婶,大伯的妻子陈氏。
唐氏看出陆荷兰没看懂陈氏的手势:“兰儿,你大婶这是关心你,问你好点没?”
妯娌相处这么多年,也就唐氏可以快速看出陈氏想要表达的意思。
陈氏是个天生哑巴,听力也不太好,只能听到一部分。
虽然她听不清楚,但是看得懂口型,看到唐氏的翻译,她疯狂点头,认同唐氏的翻译。
唐氏的解释,倒是惊动了东厢房的刘氏。
刘氏支起脖子,从窗棱看了一眼在西厢房的墙根下的陆荷兰,没好气道:“没死也是活受罪,倒不如死了痛快!”
唐氏垂下头来,也不敢再大声说话,小声对陆荷兰道:“兰儿,你在这休息,娘先去灶房把碗洗了。”
陆荷兰瞅了眼东屋紧闭的屋门,暗暗翻了个白眼,没理会刘氏。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脚上穿着草鞋,沾满泥巴的裤脚卷到了膝盖上方的年轻人风风火火,从外面跑了进来。
那年轻人大概二十出头的样子,国字脸皮肤黝黑,浓眉大眼,高鼻梁。
陆荷兰认出来这是她的五叔陆长林。
“三嫂,我三哥今天去镇上了没?”
陆长林隔着老远对唐氏喊。
“你三哥一早就出发去镇上了。”
唐氏坐在灶口前烧着热水。
“我三哥出门前穿的是不是那件灰色裤子?”
陆长林接着问。
唐氏埋下头,想了一下点点头:“是啊,五弟,你问这些做什么?”
“天啊!
那糟了!”
陆长林一张脸皱在一起。
唐氏一听,手里的烧火棍都掉在了地上,心里顿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颤抖着嘴唇正要问,对面东厢房的门嘎吱一声开了。
老陆头手里握着一根旱烟杆子,在他的身后跟着刘氏一块儿出来。
刘氏跟在后面就阴沉着一张脸,目光压根就不往唐氏母女这边瞅,瞪着眼从那边一副火烧眉毛的陆长林大声呵斥。
“我和你爹这么大把年纪睡个晌午觉都不安生,老五你要干啥?
要翻了天不成?”
“娘!
不好啦,我听刚从镇上回来的大牛媳妇说,出村五里地的河滩上躺着个人,满身的血,大牛媳妇胆子小,不敢过去细瞅,只看见他身上的衣裳,和我三哥一模一样。”
“啥?”
老陆头身子剧烈晃动了一下,手里的旱烟杆子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刘氏冲上前去一把捏住了陆长林的手臂:“你说啥?
你三哥掉到河滩下去,还满身是血?”
“兰儿爹……”唐氏突然嚎了一嗓子,从灶房冲了出去,还没跑出几步,身子首首向后倒了下去。
边上的陆荷兰神色一动,在唐氏没有倒下之前接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