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蹲在台阶上给新到的花泥喷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轻快的脚步声。
夏栀雅抱着一袋糖炒栗子小跑过来,薄荷绿帆布鞋沾着露水,发梢还挂着片梧桐絮。
"早呀。
"她弯着眼睛笑,栗子袋口溢出白雾,裹着焦糖味的暖意扑在沈淮宇脸上。
花房里的白炽灯管嗡嗡作响。
夏栀雅踮脚往货架顶层码放满天星,裙摆扫过沈淮宇正在修剪的玫瑰枝。
他手一抖,尖刺戳破指腹,血珠滚落在包花纸上洇成淡粉色。
"别动。
"夏栀雅突然转身,指尖按在他伤口上。
晨光从她背后漫过来,沈淮宇看见她睫毛上细碎的星尘,混着花房里漂浮的孢子,像栖霞山初秋的晨雾。
门口风铃叮咚响起时,夏栀雅正蹲在冷藏柜前给栀子花换水。
沈淮宇看着那双泡得发白的手,突然想起中药铺的伙计说过,栀子需用井水养才能留香。
"要九十九朵红玫瑰,今晚七点送到金陵饭店。
"穿香奈儿套装的女士敲了敲玻璃台面,"包装纸要进口的,别拿这些廉价纱布糊弄。
"夏栀雅刚要起身,沈淮宇己经跨步挡在她前面:"定金三百,尾款货到付清。
"他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被夏栀雅贴过创可贴的位置。
午后的阳光把花房晒成蜂蜜色。
夏栀雅缩在藤椅里给满天星打螺旋,发梢垂落的栀子花被晒得卷边。
沈淮宇在柜台后翻看《花卉图鉴》,书页间夹着去年冬天捡的银杏叶。
"你说,为什么婚礼都要用玫瑰呢?
"夏栀雅突然开口。
她指尖绕着铁丝,银光在花茎上缠出细密的螺纹,"明明石蒜更艳丽,芍药更缠绵。
"沈淮宇抬头时,正巧看见她将一缕碎发别到耳后。
玻璃瓶里的水纹在她锁骨投下细碎光斑,像秦淮河面的粼粼波光。
"因为人们只相信约定俗成的浪漫。
"他说完又觉得太过刻薄,低头继续翻书。
暮色染红云层时,夏栀雅在窗边打包新娘捧花。
沈淮宇倚着门框看她将白纱绕成蝶翼形状,忽然想起大西那年看过的毕业展。
那些被装在玻璃罩里的永生花,远不及此刻她指尖跳动的鲜活。
"明天要给南大文学院送定制花礼。
"沈母的声音从里间传来,"淮宇记得把冷藏室的绣球搬出来醒花。
"夏栀雅猛地抬头,铁丝划破虎口。
血珠滴在白色桔梗上,像雪地里绽放的朱砂梅。
沈淮宇抓过她的手往水池冲,冷水激得她瑟缩一下。
"疼吗?
"他问得生硬,喉结滚动时扫过她发顶的栀子香。
夜色漫进来时,花房亮起暖黄小灯。
夏栀雅趴在柜台写订单,圆珠笔在便签纸上沙沙作响。
沈淮宇蹲在角落整理废枝,突然听见她哼起《茉莉花》的调子。
尾音轻轻上扬,混着门外糖炒栗子的叫卖声,惊醒了睡在纸箱里的三花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