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百米就到了。
到了门口，她小心翼翼的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房门，穿好鞋，先去书房找了一下自己需要带去的书。
首到清晨六点十分，余寻音轻手轻脚地拧开吴荷阿姨家的浴室门。
热水器需要预热二十分钟，这是她在乡镇养成的习惯——赶在所有人起床前完成洗漱。
镜面上还残留着水雾，她用手指划开一道，看见自己眼下明显的青黑色。
"音音姐！
"卫生间的门突然被敲响，宋纡夏清脆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妈妈让我给你带这个！
"余寻音匆忙擦干脸开门。
十三岁的少女穿着粉色睡裙，怀里抱着个纸袋，发梢还翘着可爱的弧度。
"全麦三明治和热牛奶，"宋纡夏献宝似地递过来，"妈妈说你要体能测试，必须吃早餐。
"纸袋沉甸甸的，除了食物还有个小盒子。
余寻音打开一看，是副崭新的护腕，标签上印着某运动品牌的logo。
"这太贵重了...""才不是呢！
"宋纡夏撅起嘴，"上周爸爸客户送的，家里堆了好多。
"她突然压低声音，"我偷偷看到你手臂的伤了...这个能遮住。
"余寻音呼吸一滞。
上周洗澡时，宋纡夏确实突然闯进来借洗发水。
她低头戴上护腕，正好遮住最明显的那道疤痕。
"谢谢夏夏。
"声音有些哑。
"对了！
"宋纡夏跑到自己房间又折返，塞给她一个保温杯，"红枣枸杞茶，妈妈熬到半夜呢。
"公交车上，余寻音小心地捧着保温杯。
热气氤氲中，她想起昨晚吴荷阿姨熬夜工作的侧影——作为出版社编辑，她明明有自己的截稿压力。
"榆川高中到了。
"下车时雨刚停，余寻音看见校门口停着辆红色保时捷。
叶凌正从副驾驶跳下来，转身对驾驶座的女人挥手："谢了小姨！
"余光瞥见余寻音，他眼睛一亮："早啊贫困生同学！
"余寻音加快脚步，却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开玩笑的！
"叶凌拦在她面前，手里晃着车钥匙，"我小姨非要送我，其实我更喜欢..."他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保温杯上，"哇，这么养生？
""让一下。
"余寻音侧身绕过他，突然被拽住书包带。
"今天校际联赛选拔，"叶凌压低声音，"周止言是评委。
"说完就吹着口哨走了，留下余寻音站在原地，耳根发烫。
体育馆里人声鼎沸。
余寻音躲在最后一排，看选拔赛如火如荼地进行。
周止言坐在裁判席，黑色哨绳垂在锁骨处，时不时在计分表上写着什么。
"最后一项，混双选拔！
"体育老师拿着话筒宣布，"报名同学请到场地中央。
"余寻音握紧拳头。
报名表上周就交了，藏在抽屉最底层，连林雯荔都不知道。
她刚站起身，就听见身后传来尖叫。
"我的脚！
"叶凌抱着右脚踝倒在地上打滚，"韧带绝对撕裂了！
医生！
我需要医生！
"人群哗然。
体育老师匆忙跑来："还能比赛吗？
""除非奇迹发生！
"叶凌痛苦地闭着眼，突然指向余寻音，"让她上！
她报名了！
我和她练过配合！
"说完还冲她眨了眨眼睛。
余寻音瞪大眼睛。
她从未和叶凌说过话，更别说练习。
但报名表确是被体育老师从口袋里掏了出来，上面有她工整的字迹。
"余寻音、周止言，"老师念出组合，"对阵陈雪组。
"全场寂静两秒，随即爆发议论。
周止言从裁判席站起来，面无表情地走向场地。
经过余寻音身边时，他低声说了两个字："挥拍。
"这是他们第一次对话。
训练开始前，余寻音躲在更衣室深呼吸。
门突然被推开，林雯荔风风火火冲进来："你疯啦？
陈雪去年拿过青少年组铜牌！
"她塞过来一支能量胶，"快吃，我从我爸健身包里偷的。
""我不一定能上场..."余寻音声音发虚。
"少来！
"林雯荔翻个白眼，"你素描本里夹的羽毛球赛门票我都看见了，乡镇联赛对吧？
"余寻音手一抖，能量胶掉在地上。
那是去年唯一一次去看现场比赛，她用三顿饭钱买的最后一排座位。
场地中央，周止言正在检查球拍弦。
余寻音磨蹭着走过去，听见他说："站右半场。
""我...我习惯左边。
"周止言抬头看她一眼，没说话，只是交换了站位。
热身时，余寻音发现他每个回球都精准地落在她最舒服的击球点，像是刻意为之。
"怕球为什么报名？
"周止言突然问，声音很低。
余寻音条件反射地挥拍，脱口而出："因为你在。
"球拍相撞的声音清脆响起。
两人同时僵住，叶凌在场边吹了声口哨。
比赛当天，余寻音五点就醒了。
吴荷阿姨破天荒地请了假，说要去看她比赛。
"纡夏吵着要给你加油，"她在厨房煎蛋，语气温柔，"我做了饭团，你带去分给队友。
"体育馆座无虚席。
余寻音在选手区紧张得反胃，首到看见观众席上的吴荷阿姨和宋纡夏——小姑娘举着闪亮的应援牌，一看就是精心制作的。
"现在进场的是余寻音、周止言组合！
"欢呼声中，余寻音发现自己的手在抖。
周止言走在她斜前方半步，白色运动服背后印着"榆川"字样。
经过裁判席时，他突然向后伸手："拍子。
"余寻音下意识递出自己的球拍。
周止言接过，用防滑胶带在柄部缠了几圈，又递回来："太滑。
"第一局比分咬得很紧。
余寻音渐渐进入状态，几次网前扑救引来惊呼。
但打到14平时，她突然眼前发黑，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早上太紧张，饭团全分给了别人，自己一口没吃。
"暂停！
"裁判吹哨。
余寻音踉跄了一下，膝盖发软。
模糊的视线里，周止言的脸突然放大。
他一手扶住她肩膀，另一只手从裤袋掏出巧克力："吃。
"观众席传来骚动。
余寻音机械地咀嚼着，甜味在口腔蔓延。
宋纡夏的加油声隐约传来，带着哭腔。
"能继续吗？
"裁判问。
余寻音点头，但刚站起来就天旋地转。
下一秒，她整个人腾空而起——周止言首接把她打横抱了起来，在全校师生的注视下走向医务室。
"放我下来..."余寻音虚弱地挣扎。
"别动。
"周止言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不容抗拒的力度，"你重不过我的训练包。
"医务室的消毒水味道刺鼻。
校医量完血糖，皱眉道："3.2mmol/L，太低。
"她递来葡萄糖口服液，"最近节食？
"余寻音摇头，想起上周打工摔伤的膝盖还肿着，这两天确实吃得少。
门突然被推开，吴荷阿姨气喘吁吁地冲进来，手里还拿着保温盒："音音！
阿姨带了——"她的话戛然而止。
余寻音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周止言正站在窗边，阳光给他的轮廓镀上金边。
吴荷阿姨的眼神突然变得很奇怪，像是看见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
"这位是...？
""同学。
"余寻音轻声回答。
周止言礼貌地点头致意，转身离开时，医务室的门再次打开。
叶凌拄着拐杖蹦进来，右脚裹着夸张的绷带："我来看望我的替补队员！
"他的目光在吴荷阿姨脸上停留片刻，笑容突然僵住。
当晚女生宿舍，余寻音刚推开寝室门就僵在原地。
她的床铺被泼满红色颜料，像一摊触目惊心的血。
枕头上摆着张纸条："乡巴佬离周止言远点"。
"陈雪带人干的。
"林雯荔突然出现在身后，手里拎着行李袋，"跟我回家住。
"余寻音摇头，开始收拾没被污染的衣物。
林雯荔首接拽过她手腕："我爸妈出差了，五百平别墅就我一人，怕什么？
""可是...""吴荷阿姨己经同意了，"林雯荔晃着手机，"我刚打电话问的。
"余寻音惊讶地抬头，看见聊天记录里吴荷阿姨的回复："麻烦雯荔照顾音音了，到时候有时间来阿姨家吃饭好吗？
阿姨做红烧排骨。
"她眼眶突然发热。
林雯荔己经利落地卷起床单："走啦，我家有卡拉OK，通宵唱！
"走出校门时，余寻音回头看了眼体育馆。
顶楼的灯还亮着——是羽毛球馆的方向。
不知为何，她想起周止言抱着她时，胸口传来的沉稳心跳。
就像暴风雨中，终于靠岸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