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水龙头潺潺淌出的不是清水，而是从阿尔卑斯山空运的冰川融水，在嵌满碎钻的马赛克瓷砖上折射出冷冽的光。
她漫不经心地将珍珠浴盐撒入水面，看莹白颗粒沉入水底，恍惚间竟想起傅沉舟眼底那抹破碎的灰蓝。
落地镜映出她裹着雪狐皮草的身影，赤脚踩过波斯地毯，保险柜齿轮转动的咔嗒声在空荡的回廊里格外清晰。
檀木抽屉缓缓滑出，那颗鸽血红蓝宝石在丝绒衬垫上泛着妖异的光，八心八箭的切面像极了少年瞳孔里未熄灭的偏执之火。
她用戴着翡翠扳指的指尖捻起项链，宝石坠子垂落的瞬间，突然想起酒吧里那滴落在她手袋上的血珠。
"小姐，傅先生的医药费单据..."管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苏棠猛地合上保险柜，鎏金柜门撞出闷响。
她转身时，珍珠流苏耳坠扫过锁骨，在月光下划出冷寂的弧线。
镜中倒影与记忆重叠——那个浑身湿透的少年攥着她手腕，掌心血痂蹭过真丝衬衫的触感，此刻竟比指间的蓝宝石更烫人。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蓝宝石棱角，苏棠忽然轻笑出声，那抹弧度却未达眼底。
管家将牛皮纸袋搁在雕花桌上，缴费单边缘还沾着水渍，与保险柜里价值连城的珠宝形成荒诞对照。
她抽出单据，目光扫过"镇痛泵续费"的字样。
水晶吊灯突然闪烁，在墙面投下诡谲的光斑。
苏棠抓起梳妆台上的鎏金打火机，火苗跃动间点燃一支细长的香烟。
烟雾缭绕中，她盯着镜中自己猩红的唇色，想起酒吧里少年咬着吸管时挑衅的眼神。
指甲狠狠掐进掌心，钻石戒指在皮肤上压出刺痛的印记。
"备车。
"她突然扯下丝绸睡袍，云锦落地的声音惊飞了窗台栖着的夜莺。
当黑色劳斯莱斯碾过湿漉漉的街道，苏棠望着车窗外疾驰而过的霓虹，将半支香烟按灭在镶钻烟灰缸里。
翡翠扳指叩击车窗，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某种隐秘的召唤。
城郊的出租屋在夜色中破败如巨兽残骸。
苏棠踩着十厘米的红底高跟鞋跨过积水，香奈儿套装却被巷口的锈钉勾出一道裂痕。
推开门的刹那，福尔马林混着中药的苦涩扑面而来。
傅沉舟骤然转身，灰蓝色瞳孔在黑暗中亮起，与她颈间晃动的蓝宝石交相辉映。
"这么急着来收债？
"他喉间溢出冷笑，指尖还沾着给母亲换药的碘伏。
苏棠瞥见床上昏迷的妇人，苍白的面容与少年如出一辙。
她扬起下巴，从鳄鱼皮手包里甩出黑卡，金属边缘擦过傅沉舟手背的结痂："利息翻倍，从今天起，你的每一口呼吸，都要算在账上。
"窗外惊雷炸响，闪电照亮少年眼底翻涌的暗潮。
苏棠转身时，耳垂上的珍珠坠子突然断裂，滚落在布满裂缝的水泥地上。
她没有回头，任由暴雨吞没身后传来的低笑——那声音裹着偏执与疯狂，如同毒蛇吐信，悄然缠上她的脚踝。
傅沉舟将黑卡拍在大理石缴费台上，指腹擦过冰冷的刷卡机，恍惚还残留着苏棠指尖的温度。
消毒水味混着金钱特有的金属腥气涌进鼻腔，他看着护士站电子屏上母亲的名字从"走廊加床"跳转为"VIP3号病房"，灰蓝色瞳孔里翻涌的暗潮终于化作冷笑。
"先生，这是预付三个月的..."护士长推了推金丝眼镜，目光在黑卡与他破旧的夹克间来回逡巡。
傅沉舟扯松勒紧的领口，后颈淤青在白炽灯下泛着诡异的光："不够？
"他故意压低声音，将钞票拍在值班表上，"再安排两个特护，24小时盯着止痛泵。
"护士站炸开细碎的私语声，像惊蛰后破土的虫豸。
傅沉舟倚着门框点燃烟，看灰蓝色烟雾袅袅升起，恰好挡住医生震惊的目光。
那个曾啐他穷鬼的主治医此刻攥着缴费单，喉结滚动着欲言又止。
他突然笑出声，烟蒂弹在对方锃亮的皮鞋边："还愣着？
去开进口的靶向药，就用这张卡刷。
"VIP病房的自动门缓缓开启，傅母苍白的脸在恒温柔光中舒展。
傅沉舟跪坐在真皮沙发上，轻轻握住母亲插着留置针的手。
输液管随着呼吸轻轻晃动，他数着监护仪规律的声响，忽然想起苏棠把玩蓝宝石时漫不经心的模样。
指尖抚过口袋里那张皱巴巴的欠条，上面"利息翻倍"的字迹被汗水晕染得模糊，却像烙铁般烫着心脏。
"傅先生，护工己经到位。
"护士的声音惊醒了他。
傅沉舟起身时，夹克下摆扫过茶几，露出藏在夹层里的刀片——那是他留给自己的退路。
转身望向走廊，医生们交头接耳的身影映在磨砂玻璃上，像极了被金钱豢养的提线木偶。
他摸出手机，在黑暗中按下发送键，短信栏里躺着给苏棠的回复：交易生效，你的狗，开始咬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