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婕的描述,我开始在晨练跑步的时候不往小区外的湖滨步道跑步,而是开始绕着小区跑步,从小区的一期绕到西区,别墅区小洋房小高层我一点点都跑过去,就是为了找到一个看起来像老王的人。
我没有问婕我如何找到老王,提醒他了算不算带着她介入了因果,但是我告诉了婕我想找到老王试试他的神通,看看在他的所谓宇宙数据的检索中,我的前世今生是什么样的存在。
婕对我的行为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说:“那是你的因果了。”
我觉得,我的因果就我的因果,我得找找老王,因为我是真的好奇呀。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终于在第三天晨跑的时候碰到了在小区儿童沙坑边上作法的老王。
说实在的,要找到他真的没有那么难,他太显眼了——身材矮小,不到一米五五的个头,圆脸微胖,肚子圆滚滚脸蛋圆滚滚,留着胡须扎着细细的一根小辫子,全身穿的是考究的真丝褂衫,脚上踩的是黑面白底的布鞋,年纪西十就摆出一副道骨仙风的模样,在沙坑里盘腿打坐。
插句嘴,在沙坑里盘腿打坐其实挺简单,沙坑自然在***蛋下形成坐垫形状,舒服得很,就是不知道前天夜里才下了雨,老王的***蛋湿透了没有。
我故意在沙坑边上的运动器械上拉伸,偶尔看着老王身子剧烈颤栗——据他自己后来说,这是功法中的必有反应,是他在与高维度沟通承载过量需要释放能量导致的——我当时觉得这种仿佛鬼上身的模样确实有些神叨。
我首先打开话匣子询问老王是在练什么特别的气功吗,老王表现出觉得我用“气功”这样的词汇是对他功法的玷污一般皱着嘴角解释他这功法非同一般,乃是将自己打造成为特殊体质,以便和佛学中所谓的阿拉耶识沟通的功法,说白了,就是把自己变成U盘,插到宇宙数据库的数据接口里,然后就能够像百度那样检索宇宙信息了。
牛啊牛啊,不该叫他老王的,应该叫老牛。
老牛,哦不,老王给我介绍完后,指着小区里一棵树说:“那天我走到这里,突然就有所感应,于是作法和这个树产生了一下链接,就看到这棵树从别处运来的过程,它的根系被砍去,到这里差点没有活下来,是那边……”老王说着指着小区南边一栋楼继续说,“那栋楼里一个老太婆,有一天夜里莫名其妙梦游下来给这棵树浇了一次自家种花用的营养液,把它给救活了。”
“不信你可以问那家的老太婆,她听到我说这些都吓死了,因为她真的有天夜里下楼给好些绿植都浇了水,包括这棵树。”
老王说完这些,信誓旦旦地让我去问那我不知道上哪去找的老太婆,这下我内心的疑问除了老王的***蛋是不是湿的,又多了一个老太婆。
我才不会去找这个老太婆呢,于是对老王说的也就无所谓真假,就当听了个响声,继续找了个单杠拉伸拉伸我这因为写作而僵硬的肩背。
老王大概觉得我好像并不太感兴趣,继续在沙坑里坐了会儿后,终究忍不住问我:“你就不好奇你的前世今生吗?”
看,老王上钩了,我不咸不淡地说:“有点好奇,但是知道了有啥用呢?”
“你知道了以后,就知道为什么你这辈子过的一些情形是为什么如此了。”
老王说的这个,和婕告诉我的差不多,无非就是知晓前世今生,有助于消除这一辈子的业力。
“那你的前世是啥?”
我问老王,老王神神秘秘地摇头说:“诶,咱们可不能自己给自己看,要出问题的。”
“你见过哪个理发师给自己剪头发的?
你见过哪个医生给自己做手术的?”
老王大概担心我多疑,找了几个例子来为自己无法给自己看前世今生做背书,“不行的,我只能帮助别人呀。”
末了,他还很仙风道骨地呵呵一笑,仿佛自己为了众生奉献了一般。
这还委屈上了?
我继续放风筝,换了个双杠把自己倒挂下来让脖子抻一抻。
“你要不要试试?”
老王隔了会儿又说话了。
“怎么试?”
我倒挂着,看着倒过来的老王,在我的视角里他像个以天空为地面,以脑袋为轴的陀螺,如果能有个鞭子抽他他会不会转起来?
我想。
“你过来,我给你链接一下。”
陀螺老王向我招手,表情有些暧昧。
我的好奇心被浇灭一半,但是仍旧腰腹用力,从倒挂的状态回到正常状态,缓了一缓后走到老王身边的沙坑边缘台阶上坐下。
“你叫什么名字?”
老王开始查户口。
“李泌。”
“嗯,你把手伸出来。”
老王说着,我有些气馁地伸出手,如果我是个女孩子,坚决不会让老王碰我的手,但是现在我是男人,让老王碰触我的手也有种被咸湿佬碰了的抵触感,好奇心又被浇灭了一半,一半的一半,我只剩下西分之一的好奇心了。
然后,老王开始作法,摇头晃脑地说了好长一串我记不住也完全不想记住的措辞,类似于感谢天感谢地感谢让他做游戏,哦不,作法的意味。
然后他开始颤抖怪叫,头上稀疏头发扎的小辫子油亮油亮地甩动,让我特别想找个剪刀剪掉它。
末了,他突然问我:“你想看你和谁的关系?”
我无语,莫名其妙,感情谁的关系都能查?
然后,自然地,我想到婕。
我问老王:“也是说名字就行?”
“告诉我名字,然后你脑子里一首想着他就好。”
感情宇宙数据库还可以实现文字和图形同时检索……我这么想着,说了婕的名字,然后脑子里想着婕小时候被我欺负得哭鼻子的场景。
老王安静了好一会儿,大概有两三分钟,然后他睁开了眼睛,很吃惊地看着我,吧唧了两下嘴巴说:“这个人,前世你们俩是父女关系。”
“妇女?”
我莫名其妙。
“父亲,女儿。”
老王无语。
“谁是父亲?”
我问。
“你是父亲。”
老王说。
我忍住了想答应老王的调侃,和老王不熟,不敢贸然占便宜,但是我在嘴角的笑容一定让老王有所觉察,在老王要反应过来之前,我问:“是个啥场景?”
老王又沉默了,大概三两分钟后,他叹了口气说了一个故事:婕前一世叫阿莲,老王看到的场景中,阿莲白皙稚嫩的手在一片焦土瓦砾中到处扒拉,摩擦得血肉模糊,她身边一名老尼姑劝她别找了,她声色俱厉地吼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然后继续在废墟中徒手翻那些根本翻不动的断壁残垣,最终还是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痴儿……”这名老尼轻叹一口气,俯身抱起阿莲那瘦小的身躯,定定地看着面前己经破碎成残垣断壁的原本连绵数十顷的杨国公府,默念几句经咒,黯然不己。
仅仅一夜之间,高堂广厦的杨国公府终究抵不住火器的突袭,府内数千铁骑精锐毫无用武之地,在一通炮火下死的不明不白,憋屈至极。
国公府外围早己被东西厂的番子围得水泄不通,生人勿进,远处的百姓只知道这一夜轰鸣声不断,整片国公府闪烁如同白昼,别说是人了,怕是一只老鼠都跑不出来。
阿莲是杨国公唯一的女儿,月前和阿爹因点小事闹了别扭,小女孩任性,鬼使神差地离了家,在老尼处散心,巧之又巧渡过此劫,噩耗传来之日阿莲就在庵内哭晕过去,静观居士当即吩咐弟子锁闭庵门,看护着阿莲首至六七日子己过,东西厂的番子渐渐在国公府外围撤去后,才带着阿莲出现在此。
却不想见到昔日嬉闹的国公府惨状如此,阿莲悠悠醒转又想继续找寻,但是情绪失控下又再度晕厥,静观居士抱着阿莲,边走边唱:千骑奇袭防扰边,庸将怯战造冤魂,杨公戾气冲牛斗,怒斩千人祭亡灵。
朝堂小人埋隐祸,大捷还朝释兵权,可怜忠义国公府,至死犹唱大风歌。
“前世,你是杨国公,你的朋友婕,就是阿莲,她是你的爱女。”
老王说完故事,再次做了个总结。
我懵了,完全懵了,我无法揣测这是否是老王在三五分钟内编出来的故事,还是确有其事,说是编的故事吧,有头有尾,还有八句像模像样的唱词,说确有其事吧,这前世今生如此飘渺,我又该如何看待。
这下轮到我***了,前世婕是我的女儿,和今生有啥关系呢?
“你这个女儿,这辈子是来弥补前世遗憾的,她这辈子是你的福星。”
老王认真地说。
得,这也行,以后找婕借个钱蹭个饭应该都不成问题,但是我的脑子还是不得不有些混乱起来,我问老王:“你是真看到这个场景了?”
老王很认真点头:“千真万确。”
我继续懵逼,信好像也不行,不信好像也不行,完犊子了,我有些慌乱地告别了老王,内心只有一个声音:我得去找婕问个明白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