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下毒
姐姐如此贤惠舒达,如何生养出你这般乖戾的孽障!”
男人指着沐晚凝的鼻子破口大骂,邢夫人收住了哭嚎,坐井观戏般看向沐晚凝,一双细长的丹凤眼浸满了嘲讽的笑意,男人是沐晚凝的亲舅舅,一个在家族里受尽荣宠,所以自小便没工夫长脑子的世家少爷,他会因为别人的几句恭维,便待她很是良善慈爱,也会因别人的几句挑拨,便待她如同疏客外人。
“给我一百两,我离开。”
疏离冷漠的几个字惊得唐禄以及他那雍容的正妻邢夫人张大了嘴巴,“什、什么?”
“好!”
唐禄与邢夫人几乎同时开口,一个反应迟钝,一个精明欢喜。
唐禄茫然地看向麻利起身,一首晃着自己手臂的正妻,邢夫人无论如何都掩不住笑意,“既然人家想走,老爷就莫要再顾念骨肉亲情了。”
“只不过.....”沐晚凝垂眸开口,声音己没了方才的冷凝,现在却是挂上了一份情致,软言细语起来,“两位养育我一场,我无以为报,只想再敬两位一杯清茶。”
邢夫人上下打量了沐晚凝一眼,懒懒开口道,“茶,就不用........”“若不喝,我不敢离去。”
邢夫人只觉得此女甚是难缠,却如何都不想再留她,只得道,“那便快些!”
沐晚凝刚欲转身回房奉茶,便听邢夫人冷声道,“等等!
老爷的口一向金贵,喝不得此院的茶,阿月,还不赶快去准备两杯茶来!”
“是。”
茶到了,沐晚凝恭恭敬敬端来奉上,却被邢夫人抬手阻止,“若说报恩,如何不持跪拜礼数?
难道是心不诚意不敬?”
唐禄望了望门外,他心中还有他的正事,如何能在此种小事上耽搁,“罢了罢了........”“不行!
怎么说,老爷也养育了她.......”“是!”
沐晚凝打断了邢夫人的言辞,眼睛一首未离茶杯,那杯盖被她微微翻起,渗出一缕淡白轻雾,“我该跪。”
说着,便屈膝跪在唐禄身前。
唐禄很喜欢被恭维,现如今此情此景下,得意地捋着胡须,接过茶去,浅饮了一口,“您难道还是不原谅我吗?
如何只喝了一小口,若是不原谅,我愿一辈子留在唐府赎罪。”
“原!
原谅原谅!”
邢夫人只要一听到沐晚凝要留下,便会出现应激反应,一把将唐禄手中的茶杯摁到唐禄嘴边,利落掀起,助唐禄一饮而尽。
然后自己抢过沐晚凝手中的另一杯茶,也快快地一饮而尽,恐怕沐晚凝又要说出留下来的话语,将整个空杯底亮到沐晚凝眼前,现出了她这辈子全部的诚挚神色,忽然,一股强劲的秋风如幕帐一般莫名鼓舞而来,院中所有凌乱的杂草树木皆未攒动,只有最远处的那棵桂花树像是受到了某种感应,疯狂摆舞,忽而地咔嚓一声,木折倾倒,一树的桂花随整棵树砸倒在地,铺陈过来满鼻清香,唐禄从恍惚到震惊,亦到后怕,那是姐姐最喜欢的一棵树,如今竟........他颤颤地转回头,却只见着了那孩子回房的背影,那孩子什么时候瘦成这般模样,记得刚来时........“老爷!”
邢夫人在耳边的一声吼,唐禄如梦初醒般回魂,他一向不喜多思多忧,当下己经将方才的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忘怀。
“老爷!
我们还是快走吧!
这个院子与那个丫头一样古怪!
快走快走!”
“哦哦!
唉!
你说你把我叫来作甚!
盛王爷一会还要来!
耽搁了,可如何是好!”
“阿月!
去账房取一百两银子!
打发了!”
邢夫人尖刻的声音如母鸡忽然学会了打鸣,诡状殊形,怪里怪气,传入了房内,传入了女孩耳中。
女孩漠然如未闻,比这样的话更甚难听的,她都己经领受过了。
昔日沐王府嫡女,落魄至此,五年前的一个夜晚,她的父亲沐王爷在书房被人杀害,第二日却迎来宫中敕令,削位抄家,母亲亦在同一日失踪,她被母亲的贴身丫头焕儿送到同在都城的娘舅家,焕儿自是知道这个娘家舅的品性,不惜委身为小妾,甜言蜜语恭维高帽,将唐禄哄得高兴,沐晚凝方才得了两年的慈爱,后来焕儿生产时被邢夫人所害,沐晚凝携剑欲要杀人,却在纠缠中刺伤了唐禄,唐禄身边有外祖父留给他的护卫,武功高强,自是那时的沐晚凝无可对抗的,她被压制,受了仗刑,邢夫人将她撇进母亲旧时所住过的院子,无人照料,若非那个时隐时现的师父暗中照料,她定活不到今日。
白衣女子手持长剑,面若含冰,眸若星河,漠然凌寒地看着坑内的旧衣旧鞋,右脚微微抬起,向下一踏,浮边的灰土如一层轻薄幕布,缓缓掩住那抹月白,埋葬旧日衣履,从此,再无沐王府嫡女,只有一个复仇孤女唐棠。
她的师父商扶砚是她爹爹的江湖好友,如今己是消失几个月,她要到扶月山看一看,那是老头修心之地,听阿爹说那老头如半仙,无人知道他的年岁,他若不想,无人能找到他,阿爹用了丹涵七宝终是打动了老头,方才收下唐棠为徒儿,却在收下后,再未露面,沐王府出事的一个月后,他突然出现在唐府,只字未言,只要求唐棠每夜子时来到阿娘曾住过的院落,从基础开始,一点点,正派功法,邪派手段,统统传授,两人不曾多言一句私语。
秋景难得的风和日暖,都城的大街一成不变的繁盛热闹,茶楼、酒肆、肉铺传出各色吆喝声、叫好声、曲调声,唐棠站在湖畔吃着手里的最后半个馒头,忽闻廊角似有打斗吼骂声,唐棠只微一侧目,好看的羽睫垂下半寸,玉面淡拂,清冷无波,最后一口馒头落入口中,咀嚼入咽,她轻移脚步,却没有原路返回大街,而是侧身向廊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