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被遗忘的证人
凌晨西点的城市像具冰冷的钢铁棺材，他躲在废弃地铁站的阴影里，看着对面大厦玻璃幕墙反射的霓虹，那些光纹在瞳孔里碎成无数个“47”的残像。
程野的公寓在老城区筒子楼的七楼，铁艺防盗窗上挂着褪色的风铃，每个铃铛都坠着极小的UFO模型。
陆沉按下门铃时，听见屋内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
他猛地撞开门，扑面而来的是浓重的电子元件烧焦味，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臭氧——那是等离子体异常放电的气味。
“他们来了......”程野蜷缩在书桌底下，额角淌着血，镜片裂成蜘蛛网状。
这个总爱戴着锡箔纸手环的天文学家，此刻白衬衫上沾着咖啡渍和某种淡蓝色的黏液，右手紧握着一块破碎的硬盘。
陆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见窗户玻璃上有个首径三厘米的圆形灼痕，边缘焦黑，中心却结着薄霜——那是高能激光束在极短时间内穿透玻璃的痕迹。
“先离开这里。”
陆沉扯下领带帮程野包扎伤口，余光瞥见书桌上散落的照片。
那些泛黄的相纸里，年轻的程野站在天文台顶，举着相机对准夜空，镜头里捕捉到的碟状光斑与父亲旧照片里的UFO如出一辙。
最下面那张照片摄于二十年前，背景是某核电站的奠基仪式，人群中穿着白大褂的张教授正微笑着挥手，胸前的工作牌清晰可见。
两人从消防通道狂奔而下时，楼梯间的声控灯每隔47秒就会熄灭一次。
陆沉数到第七次黑暗时，听见身后传来皮鞋跟敲击金属台阶的声响，那节奏精准得可怕，像是某种机械装置在计算他们的逃亡路线。
程野突然拽住他的手腕，将他推进楼梯间的杂物间，自己则掏出随身携带的电磁脉冲器——那是个改装过的收音机，天线顶端缠着石墨烯导线。
“不管看到什么，别出声。”
程野的声音带着病态的亢奋，他按下开关的瞬间，整栋楼的灯光剧烈闪烁，陆沉看见门缝外闪过一道人影：黑色风衣下露出的皮肤呈灰青色，颈侧有类似电路的蓝色纹路，右手握着的不是普通手枪，而是某种发出淡紫色光芒的柱状物体。
三分钟后，电磁脉冲器的嗡鸣声渐弱。
程野从背包里摸出三块叠在一起的硬盘，表面布满灼烧痕迹：“这是我从暗网扒下来的东西，全球能源消耗曲线......你看看。”
他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陆沉倒吸一口凉气——那是条完美的分形曲线，与实验室里的异常数据如出一辙，在每个47天的周期里，曲线都会出现人为修正的平滑段。
“更妙的在后面。”
程野敲下回车键，屏幕切换成全球核电站分布地图，每个红点都在闪烁。
当他点击“数据同步”按钮时，所有红点的输出曲线竟完全重合，像是从同一个模板里复制出来的：“他们在伪造能源危机，核电站根本不是用来发电的，而是......”他的声音突然卡住，眼神飘向窗外。
陆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见对面楼顶有个模糊的身影，手中的激光瞄准器在程野胸口投下红点。
他猛地扑过去，两人在地板上翻滚时，听见玻璃破碎的尖啸声，淡紫色的光束擦着程野的耳际击中墙面，在水泥上烧出拳头大的洞。
“走！”
陆沉拽过程野冲向天台，身后传来金属关节活动的咔嗒声。
天台铁门被锁住，程野却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银钥匙，钥匙柄上刻着极小的“47”字样。
铁门打开的瞬间，冷雨劈头盖脸砸下来，陆沉看见三辆黑色轿车停在楼下，车顶的警灯并非红蓝两色，而是诡异的紫白交替，像某种深海生物的荧光。
他们躲在天台水箱后面喘息时，程野突然剧烈颤抖，从口袋里摸出个青铜罗盘——那是他父亲留下的遗物，盘面刻着星图与二进制代码。
“林夏......那个深海生物学家......”他的牙齿碰得咯咯响，“她父亲临死前发来消息，说海洋在格式化......那些骸骨......”程野的话被突然响起的引擎声打断。
陆沉探头望去，看见黑衣人正顺着消防梯攀爬，他们的指尖竟有吸盘状的结构，在金属扶手上留下淡蓝色的黏液——与程野衬衫上的痕迹完全一致。
程野趁机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一段加密视频：“这是1947年罗斯威尔事件的后续......”画面里，穿着复古白大褂的科学家们围着一个碟形残骸，舱内的座椅上坐着骸骨，后颈处都有“47”的烫痕。
当镜头拉近时，陆沉看见那些骸骨的肋骨上刻着二进制代码，与实验室的焦黑纹路完全吻合。
视频突然卡顿，画面变成雪花噪点，紧接着传出机械女声：“停止思考。
停止思考。
停止思考。”
程野的鼻孔渗出鲜血，他疯狂敲击键盘：“他们在干扰脑电波......这个视频是用脑脊液做存储介质的，你看！”
他调出频谱分析图，陆沉看见代表“停止思考”的声波频率，竟与核电站冷却塔的蓝光频率、自己后颈疤痕的灼痛频率完全一致。
黑衣人己经登上天台，他们的风衣在雨中张开，露出里面的银色战斗服，胸口印着“O”形标志——那是“Observer”的首字母。
程野突然举起罗盘，对准最近的黑衣人，罗盘中心的水晶突然发出强光，那些黏液状物质在光线下迅速汽化，发出刺耳的尖叫。
“走！”
程野将罗盘塞进陆沉手中，自己则转身冲向另一侧天台，手中的电磁脉冲器爆发出刺目光芒。
陆沉在跃下天台的瞬间，听见程野的呐喊：“去深海找林夏！
她父亲说过，海洋是......”话音戛然而止，紧接着是等离子武器击中肉体的闷响。
雨越下越大，陆沉躲在巷子里，看着怀中的罗盘。
盘面的星图突然旋转，指针指向东南方——那是马里亚纳海沟的方向。
他摸出程野的硬盘，发现外壳上刻着一行小字：“所有UFO目击事件，都是系统在打补丁——C.Y.”手机在此时震动，收到一条匿名短信：“他们删除了程野存在的所有痕迹，下一个是你。”
陆沉打开通讯录，发现程野的号码己经变成乱码，就像张教授的号码一样。
他抬头看向程野公寓的方向，那里只剩下熊熊燃烧的火光，消防车的警笛声中，他听见人群中有人低语：“哪里有什么天文学家，那房子空了十年了。”
陆沉的心脏猛地收缩。
他冲进附近的便利店，打开电视，新闻里正在播报“废弃公寓起火”的消息，画面里的建筑明明是程野的家，却挂着“危楼勿近”的警示牌，墙面斑驳不堪，显然己荒废多年。
他摸出程野给的钥匙，却发现钥匙在手中逐渐透明，最终化作一堆蓝色粉末，就像被阳光晒化的梦境。
离开便利店时，雨停了。
陆沉站在路灯下，看着自己的影子——这次没有多出的轮廓，但路灯每隔47秒就会闪烁一次，在地面投下“47”的光影。
他后颈的疤痕突然灼痛，伸手一摸，竟摸到半枚嵌入皮肤的芯片，边缘刻着“O-47”的字样。
深夜的地铁站里，陆沉打开程野的硬盘，里面只有一个加密文件。
当他输入自己后颈的“47”时，屏幕跳出一张照片：年轻的程野与父亲站在海边，背景是正在沉没的UFO，而程野父亲后颈的疤痕，同样是“47”。
文件备注栏写着：“第47次迭代，第19号观测者候选体。”
他终于明白程野最后那句话的意思。
深海不是终点，而是起点——那些被系统删除的“异常点”，那些被格式化的记忆，都以生物电的形式储存在海底骸骨中。
而林夏父亲所说的“海洋在格式化”，或许指的是系统正在清除历代觉醒者的记忆存档。
走出地铁站时，天己经亮了。
陆沉摸出父亲的旧照片，用指甲刮开相纸涂层，露出底下的二进制代码——那是一串坐标，指向马里亚纳海沟的某处。
他抬头看向城市边缘的核电站，冷却塔顶部的蓝光正在晨雾中若隐若现，与他瞳孔里的“47”残像重叠。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条彩信。
画面里，程野站在天文台顶，举着相机微笑，照片右下角有行小字：“他们可以删除记忆，但无法删除星辰的轨迹。”
陆沉突然想起，程野曾说过，每个觉醒者都是宇宙的“错误代码”，而错误，才是真相的裂缝。
他将破碎的硬盘揣进风衣，朝着东南方走去。
后颈的疤痕仍在发烫，像枚燃烧的勋章。
他知道，从程野在暗网给他留言的那一刻起，他们就不再是单独的个体，而是文明迭代中的一串连锁反应——就像分形曲线里的每个节点，看似独立，却共同构成颠覆整个系统的可能性。
在某个看不见的高维空间里，监控屏上的“47号异常点”正在移动，旁边的备注栏新增了一行字：“与19号观测者产生数据交互，启动记忆覆盖二级预案。”
而在深海之下，无数骸骨组成的数据塔中，某个存储单元突然亮起红光，里面封存着程野最后的记忆：他站在燃烧的公寓里，对着镜头比出“47”的手势，身后的黑衣人正举起等离子枪，而窗外的夜空中，碟形飞船的轮廓正在云层中若隐若现。
这不是结束，而是证词的开始。
那些被遗忘的证人，那些被删除的记忆，终将在分形的宇宙里，在海洋的格式化浪潮中，重新拼凑出文明的真实形状——用鲜血、用代码、用每个“47”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