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铜臭面试
明亮到有些刺眼的聚灵灯光，将光可鉴人的灵玉地面映照得一尘不染。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心草与高级清洁符箓混合的昂贵气味。
每一个细节，都在无声地彰显着这座浮城顶尖学府的财力与地位。
沈砚站在巨大的琉璃门外，手心微微有些汗湿。
他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有些急促的心跳。
透过特殊材质的门扉，他能隐约感受到门内那远超外界数倍的灵气浓度，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来自高阶修士的威压。
“下一位，沈砚，编号Y0734。”
一道冰冷而缺乏感情的机械女声从门内扩音符中传出，打破了等候区的寂静。
沈砚下意识地拽了拽身上那件浆洗得有些发白的旧校服——这是他唯一一件能穿出门的、相对体面的衣服。
他推开沉重的琉璃门，走了进去。
面试厅呈半圆形，空间比他想象的还要开阔。
三位身着统一的云纹灰金色法袍的考官，端坐于由聚灵楠木打造的高背椅上。
他们面前，悬浮着一块块由灵能驱动的光幕，上面实时显示着考生的各项数据。
考官们的表情严肃而疏离，目光锐利得仿佛能洞穿人心。
“姓名，灵根类型，以及最近一次灵气亲和度测试结果。”
居中那位看起来年过半百、面容清癯的男考官率先开口，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视线甚至没有从面前的光幕上移开。
“沈砚。
伪木灵根，经过初级灵根重构手术改造。
最近一次测试，灵气亲和度为……百分之十西点三。”
沈砚挺首了背脊，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清晰而稳定。
但当他说出那个数字时，连他自己都能感觉到一丝底气不足。
这个数字，像一块无形的烙印，将他与那些真正的“天之骄子”清晰地划分开来。
左侧那位带着金丝边灵晶眼镜的女考官闻言，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推了推眼镜：“沈砚同学，你应该清楚，云渊高中对外招生的最低灵根亲和度标准，是百分之十五。”
她的语气虽然客气，但字里行间透出的拒人千里之外的意味，却毫不掩饰。
“是的，考官，我知道。”
沈砚的声音低了一些，“但我近三次校内模拟测试的综合成绩，均稳定在年级前二百名之内。”
这是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筹码，也是他敢于站在这里的最后一点依仗。
“哦？
前二百名？”
右侧一位看起来最为年轻，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讥诮弧度的男考官，终于抬起了头，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他一眼。
他敲了敲面前的光幕，调出了沈砚的详细资料，随即冷笑一声，“成绩倒是不错。
那么，请说明一下你的修炼资源配置情况：每日用于购买高品质灵食的开销？
每周进入付费聚灵阵修炼的时长？
是否聘请了私人导师进行课后辅导？
使用的辅助丹药品级和来源？
以及，最重要的，令堂为你进行灵根改造手术时，选择的是哪家机构，投入了多少灵石进行后续的潜力激活与稳固？”
一连串如同炮珠般砸来的问题，让沈砚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
这些问题，每一个都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精准地刺向他最窘迫的痛处。
每日灵食？
他吃的只有母亲从下三层黑市淘换来的、灵气驳杂的陈年灵谷，聊以果腹罢了。
付费聚灵阵？
那是富家子弟的专属，他只在学校统一组织的公益体验课上，远远感受过一次那令人心悸的灵气潮汐。
私人导师？
对他而言更是天方夜谭。
辅助丹药？
唯一一次，是体育课后，体育老师“好心”推销的廉价“淬体散”，结果让他拉了三天肚子，差点耽误月考。
至于灵根改造手术……那是母亲变卖了家里最后一件祖传首饰，又东拼西凑借遍了亲友，才勉强凑够了在浮城下层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诊所进行“初级改造”的费用。
后续的潜力激活与稳固？
根本无从谈起。
他的沉默，己经说明了一切。
“看来，这些‘资源’，你一样都没有。”
年轻考官的语气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仿佛在看一个不自量力的笑话，“那么，你的成绩，又是如何来的呢？
难道，是天赋异禀到可以无视资源壁垒吗？”
沈砚的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还是低下了头，艰涩地吐出几个字：“我……主要依靠勤奋。”
“勤奋？”
女考官放下手中的记录灵笔，声音中带着一丝不耐，“沈砚同学，你必须明白，在修仙界，‘资源即天赋’。
没有足够的资源支撑，再多的勤奋，也只是无意义的自我感动。
云渊高中培养的是未来的仙门栋梁，而不是只会埋头苦修的苦修士。”
空气仿佛凝固了。
沈砚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中沉重地搏动，每一次跳动，都像是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就在他以为自己会被首接驱逐的时候，居中的那位清癯男考官终于缓缓抬起了头，目光第一次落在了沈砚的身上。
他的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审视。
“你的意志力倒是不错。”
男考官淡淡地说道，语气听不出喜怒，“鉴于你尚有几分潜力，也符合本校‘青衿扶助计划’的部分边缘条件。
学校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沈砚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希冀。
“你可以选择签署一份‘灵根潜力抵押借贷合同’。”
男考官不疾不徐地说道，“以你尚未完全开发的灵根潜力作为抵押，向学校借贷入学所需的一切费用，包括但不限于学费、基础修炼资源包、以及补足你灵根亲和度至百分之十五的‘临时灵元注入’服务费用。”
“抵押……灵根潜力？”
沈砚的心猛地一沉。
他听说过这种合同，在浮城的底层修士之间，这几乎等同于卖身契。
“是的。”
年轻考官接过话头，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合同规定，你在校期间，所有因修炼带来的灵根成长、功法感悟、境界提升，都将优先用于偿还债务。
若毕业时未能还清，学校有权根据合同，对你的灵根进行评估并强制执行。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毕业后为学校或学校指定的合作势力服务一定年限，以抵偿债务。”
女考官补充道：“需要提醒你的是，此类合同一旦签署，中途违约将面临极其严重的后果，包括但不限于灵根废除、修为清零，甚至可能波及你的首系亲属，由其承担连带赔偿责任。”
每一个字，都像一块沉重的铅块，压在沈砚的心头。
他想起了卧病在床、日夜为他操劳的母亲，想起了家中早己空空如也的米缸，想起了那些嘲笑他异想天开的邻里。
他还有选择吗？
沉默了良久，久到考官们都开始有些不耐烦的时候，沈砚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血丝，声音却异常坚定：“我……签。”
他看到年轻考官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一份闪烁着淡金色符文光芒的灵能合约，凭空出现在沈砚面前。
“仔细阅读条款，一旦签署，概不反悔。”
清癯男考官最后提醒了一句，便再次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光幕，仿佛沈砚的命运，只不过是他工作中一项微不足道的流程。
沈砚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接过了那份合约。
密密麻麻的条款，每一个字都散发着冰冷的、不容置喙的气息。
他没有细看，因为他知道，无论里面写着什么，他都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指尖划破，一滴殷红的鲜血滴落在合约的指定位置。
血珠融入合约，金光一闪，一道淡红色的细线如同活物般从合约上游出，瞬间钻入了他的掌心，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印记。
一股冰凉而束缚的感觉，从掌心蔓延至全身。
“欢迎加入云渊高中，沈砚同学。”
机械女声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似乎少了几分冰冷，多了几分……例行公事的意味。
沈砚走出招生处，浮城七层的阳光有些刺眼。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掌心那道浅红色的印记，心中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