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浅撑开油纸伞,拎着新配的醒酒药往轩的酒铺去。
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脚边溅起一朵朵透明小花。
转过巷角,酒铺的灯笼在雨中晕开一团暖光,却传来一阵嘈杂。
三个粗壮汉子正拍打柜台,酒气混着雨腥味扑面而来。
“打烊了。”
轩站在柜台后,声音依旧温和,手指却己攥紧了抹布。
为首的汉子一把揪住轩的衣领:“老子有钱!”
铜钱哗啦***了一地。
阿浅的伞坠落在雨中,她冲进店内时,看见那醉汉抡起酒坛朝轩砸去——灵力自她指尖迸发,如游蛇缠上醉汉手腕。
"咔嚓"一声,伴随着嚎叫,酒坛砸在那人自己脚上。
另外两人扑来,阿浅旋身挥袖,灵力化作屏障将人弹开,撞翻了墙角酒瓮。
酒香顿时溢满整个屋子。
“阿浅...”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转身,看见他左颊被碎瓷划了道口子,血珠顺着下颌滑落。
“你受伤了。”
她顾不上去追那几人,拉着他往后院去,“我身上有药。”
后院长着几丛薄荷,雨水洗过的叶子散发着清凉气息。
阿浅按轩坐在石凳上,取出药粉。
雨丝从屋檐滴落,在她脚边汇成小小溪流。
“疼吗?”
她沾了药粉,轻轻点在伤口上。
轩微微蹙眉:“无妨。”
“为什么要忍?”
阿浅忍不住问,“你明明可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方才轩眼中一闪而过的寒光。
轩望向雨幕中的远山:“习惯了。”
他顿了顿,“除了我妹妹,很少有人会为我出头。”
阿浅系好纱布,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在轩手背上:“淋雨会化脓,今晚别出门了。”
轩忽然抓住她正要收回的手腕:“你的灵力...”“我不知道。”
阿浅诚实地说,“我虽然每日修习灵力,但是我不记得最开始的事了,我有记忆以来,灵力就很强了。”
轩松开手,从怀里取出干帕子递给她:“擦擦头发。”
阿浅接过帕子,闻到上面有淡淡的杜若香。
她这才注意到轩今天穿了件新裁的靛青长衫,领口绣着细密的云纹。
“过几日我去采七星草。”
她突然说,“山里这时候该有野葡萄了,到时候我采一些给你。”
轩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好。”
几日后的黎明前,阿浅独自进了山。
七星草长在悬崖边,晨露未干时药效最佳。
她小心采下药草。
山雾缭绕,阿浅提着竹篮,踮脚去够崖边那几串熟透的野葡萄。
藤蔓缠绕在峭壁的石缝间,紫黑色的果实垂落,在阳光下泛着晶莹的光泽。
她记得轩前几日随口提过,想试试野葡萄酿酒的味道。
指尖刚摘下葡萄串,脚下的碎石却突然松动——“啊!”
她跌坐在崖边,脚踝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日影西斜,阿浅拖着伤腿走到半山腰时,林间己升起淡紫色的暮霭。
一只蓝翅鸟掠过树梢,惊落几片新叶。
就在这时,她看见了光。
不是夕阳余晖,而是一盏青竹灯笼,在越来越浓的暮色中明明灭灭。
提灯的人站在山道拐角,衣袂被晚风吹得微微扬起。
“轩哥哥?”
阿浅不敢相信地唤道。
灯笼的光晕开来,照亮轩被山雾打湿的眉睫。
他快步上前,腰间挂着的酒葫芦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怎么这么晚?”
他声音里带着罕见的焦急。
阿浅下意识把肿起的脚踝往后藏:“采药耽搁了...”轩的目光落在她躲闪的动作上,突然蹲下身去。
他温暖的手指轻轻握住她的脚踝,阿浅倒吸一口冷气。
身旁的竹篮里躺着那串完好无损的野葡萄。
“是因为这个才摔的?”
他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她肿起的脚踝,声音低了几分。
阿浅抬眸,冲他笑了笑,没说话。
月光落在她的睫毛上,映出一片温柔的影子。
轩看着她这副模样,心头莫名一软,又忍不住轻声责备:“下次不要这样了。”
“好。”
她乖乖点头,发间的珠钗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肿成这样还走山路?”
轩的声音沉了下来。
他转身背对她,“上来。”
轩背起她时,那串野葡萄被她小心地护在怀里,果香清甜,混着她身上淡淡的药草气息,一路萦绕在他鼻尖。
夜风穿过竹林,掀起一阵沙沙的浪。
阿浅犹豫片刻,终于趴上他的背。
轩的身上有酒香和松木的气息,温暖得让人眼眶发热。
“你一首在等我吗?”
“嗯。”
“你等了多久?”
阿浅小声问。
“暮时就在这儿了。”
轩稳步向山下走去,“看你清早背着药篓往山里去,算着时辰该回来了。”
阿浅把脸贴在他肩上。
灯笼的光映着山路,惊起几只萤火虫,绿莹莹的光点在黑暗中浮动,像散落的星子。
“以后进山告诉我。”
轩突然说。
阿浅数着他脚步惊起的萤火虫:“为什么?”
“因为...”轩顿了顿,“我酿了新酒,想找你尝。”
阿浅无声地笑了。
她知道这不是真话,萤火虫绕着他们飞舞,有一只停在了轩的发梢。
下山的路很长,阿浅听着轩平稳的脚步声,不知不觉睡着了。
朦胧中感觉有人轻轻托了托她的身子,呢喃了句什么。
“嗯?”
她迷迷糊糊问。
“没什么。”
轩的声音很近,带着温热的气息,“睡吧,就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