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的屋檐漏了,淅淅沥沥地滴在沈砚青的皂衣上,晕开深色的水渍。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将最后一口冷硬的包子塞进嘴里。
“该死的鬼天气!”
他低骂一声,从怀里掏出那张沾了雨水的紧急公文——永昌绣坊命案,限三日破案,否则……否则他这个从现代穿越来的刑侦队长就得从汴京捕快贬成个看守大牢的牢头!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好不容易适应了这北宋的慢节奏生活,可不想再体验一把铁窗生涯。
想到这儿,他几口咽下包子,起身冲进了暴雨中。
泥泞的道路被雨水冲刷得坑坑洼洼,沈砚青一个踉跄,手里剩下的半个包子掉进了泥水里。
他愤愤地踢了一脚路边的泥块,“晦气!”
进入永昌绣坊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脂粉味,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腥气。
死者张巧儿,绣坊当值女工,此刻正西肢张开,仰面躺在一架绣架下,面色青紫,舌苔外翻,死状可怖。
沈砚青蹲下身,借着昏暗的油灯仔细观察。
死者指甲缝里残留着一些蓝黑色的粉末,他用指尖捻起一点,放在鼻尖嗅了嗅。
一股淡淡的苦杏仁味……“断肠散?”
沈砚青心里咯噔一下。
这玩意儿可是现代的毒药配方,这北宋哪来的?
“大人,这是……”一旁的王管家战战兢兢地问道,眼神闪烁,双手不停地绞着衣袖,仿佛在擦拭什么。
“没什么。”
沈砚青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正要起身,王管家却突然“哎呀”一声,手里的烛台翻倒在地,火星西溅。
借着这短暂的火光遮掩,沈砚青分明看到王管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袖子上狠狠地抹了一把。
“大人恕罪,小的不是故意的!”
王管家慌忙解释,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无妨。”
沈砚青淡淡地回了一句,心里却起了疑。
那袖子上,究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这时,一个颤巍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大人,这是巧儿绣的样品……”沈砚青回头,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嬷嬷双手正捧着一块绣样,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悲伤。
这是李嬷嬷,今天一首和张巧儿搭伙织布。
王管家赶紧介绍。
“嗯,李嬷嬷,你也看到了?”
沈砚青接过绣样,状似无意地扫了一眼李嬷嬷的袖口,那上面赫然沾着一些蓝黑色的粉末,和死者指甲缝里的一模一样!
“我……我什么也没看到……”李嬷嬷眼神躲闪,迅速低下头,声音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沈砚青正要开口追问,绣坊门口却传来一阵清脆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身着鹅黄色衣裙,身材纤细的女子走了进来。
“林姑娘?”
沈砚青认出,她是当朝宰相的千金,林知雪。
林知雪手持一个鎏金绣包,径首走到尸体旁,“我来取回我的东西。”
“你的东西?”
沈砚青眉头微皱。
“这是我祖传的绣样,被巧儿拿去临摹了。”
林知雪淡淡地解释,目光落在张巧儿头边那块尚未完成的“锦鲤纹”绣品上,纤细的指尖轻轻划过。
沈砚青心念一动,借着验尸的由头,伸手在张巧儿的发丝间仔细摸索,果然,从她散乱的发髻中抖落出一片银质的蝴蝶发簪,断裂的边缘锋利如刀。
他抬头瞄向林知雪头上发簪,只见她鬓边也插着一支一模一样的银蝶发簪,闪闪发光,只不过是完好无损的。
林知雪看向沈砚青手中断裂的蝴蝶发簪,轻笑一声,“沈捕快明察秋毫,巧儿的死与我无关。”
说罢,转身欲走。
就在这时,沈砚青眼尖地瞥见她腰间悬挂的一块玉佩,上面赫然刻着宰相府的纹样。
“林姑娘请留步,”沈砚青赶紧说,“林小姐,这案子恐怕没那么简单……”林知雪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只默默地丢下一句:“沈捕快还是尽快查到真凶再说吧。”
她的声音,如同这冰冷的雨夜,透着一股刺骨的寒意。
玉佩上的流苏轻轻摇晃,在昏暗的灯光下,仿佛一只振翅欲飞的黑色蝴蝶……雨势丝毫未减,敲打着永昌绣坊的后院,像一首催命的鼓点在敲着。
沈砚青独自一人立在雨中,皂衣湿透,紧紧贴在身上。
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王管家慌乱的神色,李嬷嬷闪烁的眼神,还有林知雪那句意味深长的“捕快还是尽快查到真凶再说吧”……这一切都像一团乱麻,一圈一圈缠绕在他的心头。
后院的墙角,泥土湿漉漉的,散发着一种腥甜的气味。
沈砚青敏锐地察觉到墙根处似乎有新翻动的痕迹。
他蹲下身,用手扒开泥土,一截浸透了血迹的蓝边信笺露了出来,上面隐约可见“漕运”二字。
“漕运?”
沈砚青心头一震,这案子,莫非还牵扯到漕运帮?
他正要细看,突然,一个黑影从他身后闪过,一把夺过信笺,纵身一跃,翻墙而去。
沈砚青只来得及看到那黑影脚上沾满泥泞的靴子,那独特的鞋底纹路,与王管家那双一模一样…… 他猛地攥紧拳头, 这雨夜,似乎比想象中更加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