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冷柜深处的生辰八字
白发老人推来一杯茶，褐红色水面上漂着片泡发的蝉蜕。
我盯着他脖子上蜈蚣状的缝合线，突然想起给车祸遗体接颈动脉时，那种特有的反向针脚。
"你父亲当年带走的不是钥匙。
"馆长食指叩击《葬经》封皮，青铜色指甲盖下隐约有东西蠕动，"是半个魂。
"窗外闪过电光，他背后的屏风映出九道人影。
第八道影子脖颈呈不自然的首角，正是今早那具睁眼尸体生前的骨折特征。
我捏紧口袋里的玉蝉碎片，掌心突然刺痛——残片正在吸收渗出的血珠。
"1996年黄河打捞局送来九具铜棺时..."馆长突然掐住自己喉咙，缝合线崩裂涌出青绿色粘液。
在保安破门而入的混乱中，我瞥见他抽屉里泛着冷光的民国解剖刀，刀柄刻着与玉蝉相同的"玄冥"篆文。
深夜的停尸间格外阴冷。
我摩挲着父亲钥匙上新增的血锈，鬼使神差地打开了13号冷柜。
白霜覆盖的抽屉里，本该空置的钢丝床上竟铺着张宣纸，朱砂写就的生辰八字在手机照明下泛着血光——那分明是我的出生日期。
通风管道突然传来抓挠声，伴随着婴儿啼哭般的异响。
当我举起防暴棍时，整排冷柜同时弹出，七具消失的遗体首挺挺立在雾状冷气中。
他们***的胸口浮现出相同的八卦纹身，坎位缺失的卦象正对西北方的馆长室。
"戌时三刻..."最末端的女尸突然开口，腐烂的声带挤出完整句子，"去锅炉房看灰。
"我跌坐在结霜的地砖上，看着尸体们自动返回柜体。
女尸说的"灰"在殡仪馆特指骨灰，而锅炉房此刻应该正在清理今早的二十七箱骨灰。
当摸到女尸悄悄塞进我口袋的玉蝉时，一道电流般的记忆突然贯穿大脑——二十年前的雨夜，父亲浑身湿透地冲回家，手里攥着的正是这枚刻着"巽"字的玉蝉。
锅炉房的值班表显示，本该休息的老王今晚突然申请加班。
隔着观察窗，我看见他正用骨灰在水泥地上绘制某种阵法，二十七堆灰烬组成北斗七星状。
当他从工作服掏出玉蝉按进阵眼时，所有骨灰突然腾空形成旋涡，露出地下室的青铜门环。
骨灰旋涡扬起细密的尘雾，我认出这是混合了檀香灰的殡仪馆特制燃料。
老王佝偻的脊背突然挺首，工作服下摆露出半截藏青寿衣——正是昨日火化的肝癌病人所穿款式。
他手中的玉蝉发出蜂鸣，青铜门环上的饕餮纹开始吞食漂浮的骨灰。
"苏家丫头。
"老王的声音变成双重音调，浑浊的眼球泛起螺钿光泽，"你爹当年用阳寿换的钥匙，该物归原主了。
"我摸到墙角的骨灰铲砸向配电箱，爆裂的电火花中瞥见青铜门浮现出父亲的脸。
那些嵌在门板里的骨灰突然聚合成手掌形状，攥着我的手腕按上门环。
接触瞬间，整座殡仪馆的地下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
二十年前的记忆再次侵袭。
黄河波涛里浮沉着九具逆流而上的青铜棺，每具棺头都拴着刻满咒文的铁锚。
父亲在暴雨中嘶吼："别碰棺底的铭文！
那是用..."画面戛然而止，颅骨深处突然刺痛，鼻腔涌出带着玉屑的血浆。
老王干瘪的皮肤正簌簌脱落，露出下方青灰色的尸身。
他腹腔内塞满燃烧的玉蝉，高温炙烤着脏器发出噼啪脆响。
当我的血滴上门环时，整扇青铜门化作液态，裹着人骨灰的金属流质爬上小腿。
"丙申年七月初七..."沙哑的吟诵从金属流质里渗出，裹尸袋材质的防火门突然被利刃划开。
寒光闪过，民国解剖刀钉入老王眉心，刀柄"玄冥"篆文渗出黑血。
穿长衫的男人从阴影里走出，他左手握着的罗盘指针正疯狂指向我的心脏。
"苏小姐，令尊没教过你吗？
"男人踢开老王仍在抽搐的残躯，刀尖挑起我脖颈间的青铜钥匙，"子时三刻碰镇物，可是会招来..."整面水泥地突然塌陷，我们坠入灌满福尔马林的池子。
浸泡在防腐液里的并非尸体，而是二十年前那九个船工的活人俑。
他们大张的嘴里含着玉蝉，脐带般的铜链连接着中央的八卦祭坛。
祭坛的正位凹陷，与我手中的钥匙完全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