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索着套上泛着机油味的工装，借着窗外微弱的路灯，用凉水胡乱抹了把脸。
厨房灶台上，前夜备好的饭盒静静躺着，铝制餐盒里装着简单的馒头咸菜——这是他为了节省开销，雷打不动的工作餐。
六点整，小易跨上吱呀作响的自行车，车轮碾过路边结霜的枯叶。
路灯在薄雾中晕开昏黄的光，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与早起卖菜的摊贩、清扫街道的环卫工人擦肩而过。
寒风卷着尘土扑在脸上，他弓着背奋力蹬车，车筐里的饭盒随着颠簸发出轻响，像是在为这段寂静的旅程伴奏。
暮色降临时，车间的白炽灯将小义的影子投在沾满油污的地面。
晚上六点，最后一缕光消失在地平线，修配厂外的街道早己亮起灯光。
小义摘下沾满机油的手套，将工具一件件仔细归位，又用抹布反复擦拭工作台。
他推着自行车走出厂门，车筐里的饭盒空了，只有几个咸菜渣沉淀在盒底。
日复一日，无论是暴雨倾盆的盛夏，还是大雪封路的寒冬，自行车的车铃总会在清晨六点准时响起。
春节阖家团圆时，他在车间为抛锚的返乡车辆抢修；中秋月圆之夜，他趴在车底紧固螺栓，月光透过厂房的缝隙，在沾满油污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车轮丈量着从家到修配厂的距离，车筐里的饭盒见证着无数个晨昏，小易就这样踩着自行车的踏板，在没有假期的日子里，向着心中的目标默默前行。
夏日的修配厂像个巨大的蒸笼，沥青地面蒸腾着热浪，小义跪在滚烫的水泥地上拆卸发动机护板。
金属零件被烈日炙烤得发烫，即便戴着加厚帆布手套，指尖仍能感受到灼人的温度。
油污混着汗水顺着手臂流进袖口，后背的工装结出层层盐霜，他却浑然不觉，眼睛紧紧盯着零件接合处，用扳手精准地拧动螺丝。
寒冬腊月，车库内停满待修车辆，小易只能将战场转移到室外。
他在结冰的地面铺上单薄的纸壳，整个人趴在上面检修底盘。
凛冽的北风呼啸着灌进衣领，呼出的白气瞬间在眉毛上凝成冰晶，冻僵的手指捏不住螺丝刀，他就把工具贴在胸口焐热，继续拆卸生锈的螺栓。
机油滴落手背，刺骨的凉意顺着皮肤蔓延，他却全神贯注地检查着每一处管路，呼出的热气在冰冷的金属表面凝成白雾。
春秋时节也并不轻松。
春日风沙裹着柳絮钻进车间，沾满油污的零件上总会粘着细碎的绒毛，小易必须用镊子仔细清理每个缝隙；入秋的阴雨让老旧车库漏雨，他就披着雨衣，打着手电筒排查电路故障。
日复一日，他的手掌磨出厚厚的茧子，工装口袋里永远装着沾满油渍的笔记本，密密麻麻记满各种车型的维修要点。
当其他学徒工抱怨休息时间太少时，小易总是默默蹲在角落，擦拭工具、整理零件，等待下一辆待修的汽车驶入车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