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蜕粘在窗棂上,苏野的素描本摊在膝头,铅笔尖悬在"入社申请"西个字上方颤抖。
"其实你可以画星图。
"林知夏将萤火虫罐推到他手边,"程澈说社长只看作品不问考勤。
"苏野的橡皮擦在纸上洇出灰痕:"我只会画..."他忽然噤声,笔尖狠狠戳进木星环带。
林知夏看见素描本边角露出水手裙的褶皱——那是他从未完整描绘的妹妹肖像。
程澈抱着星象仪撞开门:"夏夏!
今晚有宝瓶座流星...呃这位是?
"他金丝眼镜滑到鼻尖,盯着苏野手腕上歪斜的创可贴。
"新社员。
"林知夏抢过入社表,在特长栏替苏野写下"伤口包扎"时,余光瞥见他正用美工刀削铅笔。
刀刃在指缝间游走如行星运转,木屑雪花般落在她鞋面。
暮色浸透教室时,程澈调试望远镜的金属声格外清晰。
苏野忽然起身,素描本里掉出半张诊断书:"...建议住院治疗..."林知夏用脚轻轻踩住,却在弯腰时撞翻萤火虫罐。
幽蓝光点如银河倾泻。
苏野僵在原地,瞳孔里映出纷乱的星芒。
他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手指抠进旧伤未愈的腕骨:"关灯...快关灯..."程澈摸到开关的瞬间,林知夏己经握住苏野冰凉的手。
他的脉搏在她掌心狂跳,像颗即将超新星爆发的恒星。
"数呼吸。
"她引着他的手按在自己颈动脉,"跟着我的频率。
"萤火虫栖息在窗帘褶皱里,恍若流动的星海。
苏野的颤抖逐渐平息,额头抵在她肩窝:"车灯...那天晚上的车灯就是这种颜色..."程澈默默退出教室,门锁咔嗒声惊起一片光点。
林知夏摸到苏野后颈的冷汗,想起生物课本上说萤火虫的光是求偶信号。
这念头让她耳尖发烫,幸好黑暗是最好的掩护。
"要逃吗?
"她晃了晃钥匙,"天文台顶楼能看到真正的银河。
"苏野的校服擦过她手臂,薰衣草洗衣液混着药膏苦香。
他们在螺旋楼梯追逐,脚步声惊起尘封的星图。
推开观测室铁门的刹那,初夏晚风卷着紫藤花瓣扑面而来。
"那是天琴座。
"林知夏指向东南方,"传说俄耳甫斯用琴声召唤..."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苏野正用口红在观景窗上画星轨,那支YSL21号是她昨天掉在车棚的。
暗红色轨迹在玻璃上蜿蜒,像他手腕伤痕的镜像。
林知夏忽然按住他的手:"用这个。
"她掏出荧光笔,在"伤口"处描出玫瑰星云,"所有疼痛都值得被重新上色。
"苏野的呼吸扫过她耳畔。
他接过笔,在两人倒影间画了艘宇宙飞船:"这是我给小月设计的诺亚方舟。
"笔尖突然顿住,"如果那天去买天文杂志的是我..."玻璃忽然蒙上水雾。
林知夏呵气画出笑脸:"你妹妹现在住在每颗你看过的星星里。
"她的指尖划过冰凉窗面,"就像我失去的听力,变成了更敏锐的视觉。
"苏野的喉结动了动。
他掏出鎏金怀表,月光照亮表盖内侧新刻的字——正是林知夏手帕上的那句"每个雨滴都是未爆发的星云"。
"教我观星吧。
"他把怀表放进她掌心,"在你毕业前,我想画完八十八个星座。
"后半夜骤雨突至。
他们在器材室找到备用伞,苏野却径首走进雨幕。
林知夏追出去时,看见他仰头吞咽雨水,白衬衫透出腰间绷带的轮廓。
"这是小月走后的第27场雨。
"水珠顺着他下巴坠落,"每次我都觉得她在给银河添水。
"林知夏忽然扯下发绳。
栗色长发散开的瞬间,她将皮筋套在苏野手腕,盖住那些狰狞的疤:"以后每场雨,我借你一缕星光。
"积雨云裂开缝隙,月光恰好照在皮筋的星星吊坠上。
苏野低头轻笑,将怀表链缠上她手腕。
金属与银饰相撞的清音里,初夏第一声蝉鸣撕破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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