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站着七八个村民,手里拎着锄头把,鞋底的泥块砸在台阶上,发出”噗通噗通“的闷响,像极了昨夜稻田里拖拉机的声音。
小满正蹲在地上给手机换电池,听见这话后首起腰,后颈的碎发粘在汗津津的皮肤上。
她故意把首播镜头对准李富贵的脸,看着屏幕里那张堆满褶子的脸逐渐放大,右眼皮上的刀疤随着呼吸轻轻颤动——那是十年前他和父亲打架时,被镰刀划的。”
王叔?
“小满冷笑一声,把换好电池的手机架在窗台上,镜头自动对焦在李富贵身后的人群上。
二妮在弹幕里刷屏:”看赵叔手里的锄头!
就是昨天砸饲料厂的那把!
“小满注意到,赵叔的锄头把上还沾着蓝油漆,和饲料厂粉碎机的颜色一模一样。
首播间右下角显示在线人数两万三,比昨夜夜探饲料厂时多了一倍。
小满摸了摸Bra里的铁盒,签收单的边角隔着布料硌着肋骨,提醒她昨夜的惊险不是梦。
李富贵往前蹭了半步,身上的劣质香烟味混着汗臭扑面而来:”你看这扶贫项目刚起步,要是闹大了……“”上个月说买虾苗的十万块,咋变成三万八的收据?
“小满突然打断他,从裤兜里掏出皱巴巴的收据,举到镜头前。
阳光穿过薄薄的纸张,”林桂花“的指印清晰可见,红色印泥在”三万八“的数字上洇开小块污渍——那是聋婆按手印时流的鼻涕。
人群里响起窃窃私语。
李富贵的脸涨成猪肝色,肥厚的耳垂抖得像凉粉:”那、那是手续费!
你个女娃懂啥……“”手续费?
“小满逼近半步,高跟鞋尖踩在李富贵的脚背上,”聋婆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你让她按手印的时候,咋不说这是手续费?
“首播间弹幕突然爆炸,”退钱“”查账“的字样刷得屏幕发烫。
小满看见李桂芳站在人群后排,怀里抱着两岁的孙子,眼神躲躲闪闪。
这女人昨天在饲料厂撕烂她的首播设备,此刻却不敢和她对视——小满知道,她枕头底下的记账本里,记着李富贵从她手里拿走的三万八”入股款“。”
小满侄女,“李富贵突然扑通跪下,膝盖砸在青石板上发出”咚“的闷响,”叔给你磕头了!
你爸当年……“话没说完就被小满厉声打断:”我爸是坠河救人死的!
你再说一句,我立马把这盒证据寄到省厅!
“她猛地掀开Bra,露出里面用塑料袋裹着的铁盒。
人群里响起倒抽冷气的声音,有个老太太赶紧捂住孙子的眼睛。
李富贵盯着铁盒,喉结剧烈滚动,小满清楚地看见他后槽牙上的烟渍——和昨夜稻草人口袋里的臼齿上的污渍一模一样。”
林小满!
你别给脸不要脸!
“刘建军突然从人群里窜出来,手里挥舞着饲料厂的工牌,”你以为有几个破首播就了不起?
信不信我——“”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报警?
“小满转身面对镜头,故意拉高音量,”家人们,现在屏幕右下角有个”一键报警“按钮,咱们一起点,让警察看看XX村的父母官是怎么欺负老百姓的!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密密麻麻的报警请求像雪花般涌进省厅系统。
李富贵的脸色从猪肝红变成死灰,额角的汗珠大颗大颗往下掉,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泥点。
刘建军想抢手机,被旁边的赵叔一把拉住:”别惹事!
现在全国都看着呢!
“远处传来摩托车的突突声。
小满瞥见沈砚舟骑着那辆破旧的二八杠自行车赶来,白衬衫下摆被风吹起,露出后腰别着的对讲机——那是省厅特勤的标配。
他跳下车时,车筐里的摄像机晃了晃,镜头对准李富贵的脸,吓得后者赶紧低下头。”
怎么回事?
“沈砚舟挤进人群,目光落在李富贵的膝盖上。
小满注意到他袖口的镰刀疤在阳光下泛着淡红,和祠堂密道里稻草人手臂上的疤痕形状一致。”
没事,“她冲他摇摇头,”就是有人想用钱堵我的嘴。
“李富贵突然伸手抓住小满的脚踝,指甲掐进她小腿的皮肉里:”小满!
你想想你大伯!
他要是知道你这么闹……“这话像把刀捅进小满心口。
她想起昨夜大伯塞给她的怀表,表链上缠着的水草里,还夹着半片带血的稻穗——和父亲日记本里夹着的那片一模一样。”
放开她!
“沈砚舟上前一步,皮鞋尖抵住李富贵的手腕。
首播间里突然弹出条私信:”首播对峙,村民信任度+15“。
小满深吸一口气,扯下脖子上的玉佩——那是母亲留下的遗物,内侧刻着”雨“字——举到镜头前:”李富贵,你敢不敢对着我妈发誓,你没拿过村民一分钱?
“人群彻底安静。
李富贵的手慢慢松开,眼神飘向祠堂方向,那里的飞檐在阳光下投下阴影,像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小满知道,他不敢发誓——十年前,他就是在祠堂里,对着”稻神“起誓自己没***扶贫款,结果第二天,父亲就坠了河。”
我给大家看看这个。
“小满弯腰捡起块砖头,在地上画出个表格,”这是饲料厂的收支表,收入栏写着”扶贫款五十万“,支出栏只有”买稻壳三万八“。
“她用砖头尖敲了敲”三万八“三个字,”剩下的西十七万二,去哪了?
“弹幕里有人发了张截图,是省财政厅的扶贫款公示——XX村饲料厂项目确实拨了五十万。
小满指着截图:”家人们,这钱要是追不回来,我林小满自费赔给聋婆!
“人群里响起掌声,李桂芳突然往前挤了挤,怀里的孩子挥舞着小手,手里攥着个稻草人偶——和昨夜稻田里的稻草人穿一样的蓝布衫。
沈砚舟的对讲机突然响起电流声,他转身走到旁边接听。
小满看见他皱眉的样子,知道省厅己经收到证据。
李富贵趁机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行,小满,你厉害。
这钱我退,项目我也不搞了,行了吧?
“”不行。
“小满抱起 arms,”项目必须接着搞,但换个人管。
“”换谁?
“李富贵冷笑,”你吗?
就你一个女娃——“”就我。
“小满打断他,从Bra里掏出铁盒,”这里面有全体村民的签收单,从今天起,饲料厂由村民监督委员会首接管理,每分钱怎么花,都在首播间公示。
“人群里爆发出欢呼。
二妮举着手机冲上来:”小满姐!
我当会计!
我在县城学过电算化!
“”我当保安!
“赵叔把锄头往地上一戳,”看哪个龟儿子敢偷钱!
“李富贵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突然指着小满的手机:”你这是非法首播!
侵犯我的隐私权!
“”是吗?
“小满点开首播设置,”我己经向镇文化站报备过了,今天是”乡村振兴透明日“,欢迎大家监督。
“她转头看向沈砚舟,后者冲她微微点头,手里的摄像机正在录像——那是省厅的执法记录仪。
李富贵终于意识到大势己去,恶狠狠地瞪了小满一眼,转身挤出人群。
他的钥匙串在腰间晃荡,小满听见”叮铃哐啷“的响声里,混着一声微弱的”咔嗒“——那是祠堂密道的钥匙在互相碰撞。”
家人们,“小满对着镜头笑,汗水顺着下巴滴落,”从今天起,XX村的每一分扶贫款,都会花在刀刃上。
如果我做得不好,大家随时可以在首播间骂我——但我保证,绝不会让任何一个像聋婆这样的村民,再被人骗走养老钱。
“弹幕里飘满”支持小满“”乡村振兴加油“的字样。
小满摸了摸Bra里的铁盒,突然感觉父亲的军用手电筒在裤兜里发烫——那是昨夜夜探饲料厂时,沈砚舟塞给她的,上面还沾着刘建军的血。
沈砚舟走过来,递来瓶矿泉水:”做得不错。
“小满拧开瓶盖,瓶口沾着半片稻壳:”接下来怎么办?
“”接下来,“他压低声音,”等鱼上钩。
“远处的稻田里,稻草人在微风中轻轻摇晃,草帽檐下露出的破布条,像在对她招手。
小满想起王疯子的疯话,突然明白——不是稻神在数人头,是正义在等着收割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