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宇推开民俗杂志社玻璃门时，挂在门框的铜风铃纹丝不动，像是被某种力量按住了咽喉。
空调出风口滴落的水渍在瓷砖上蜿蜒成细流，林小微正用裁纸刀拆解一叠读者来信。
她挽起的衬衫袖口露出银镯，内侧刻着模糊的八卦纹，那是外婆临终前给她戴上的。
"有你的快递。
"她头也不抬地指了指角落的纸箱，"没贴物流单，今早首接出现在收发室。
"纸箱表面布满霉斑，刘宇用美工刀划开胶带时，刀刃发出刮擦骨头的声响。
泛黄的牛皮纸信封里滑出一张残破书页，边缘焦黑蜷曲，像是从火场抢救出来的古籍。
"民国廿三年青江镇异闻录..."林小微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潮湿的发梢扫过他耳际，"第七页记载的怎么是简体字？
"刘宇这才注意到问题。
这张号称民国文献的残页，竟混杂着简化字和繁体字。
更诡异的是纸页右下角的手绘图案——青铜门环上盘踞着藤蔓状纹路，与他虎口处一块陈年烫伤疤痕形状相似。
"三天前开始，我每天凌晨三点都听见敲门声。
"林小微突然说。
她掀起袖口，银镯与皮肤接触的位置泛着淤青，"但猫眼里永远只有空荡荡的楼梯间。
"刘宇用放大镜观察残页上的朱砂批注。
那些蚯蚓般的符号在日光灯下泛着暗红光泽，像是什么人用指甲蘸血写的。
当他试图辨认"借阴宅"三个字时，头顶的LED灯管突然爆出电流杂音。
玻璃窗传来细碎的叩击声。
不是雨点，而是某种规律的三连音——哒、哒哒。
林小微的银镯突然炸开一道裂纹。
两人望向声源时，只看到一只灰喜鹊撞在窗上留下的血痕。
黏稠的液体顺着玻璃缓缓下滑，在窗框积成小小的血洼。
"我去暗房冲上周拍的城隍庙照片。
"刘宇将残页锁进档案柜。
金属抽屉闭合的瞬间，他听见柜内传来指甲抓挠铁皮的声响。
暗房的红灯像一只充血的眼球。
刘宇将胶卷浸入显影液时，液体表面浮起细密的气泡。
原本拍摄庙宇飞檐的照片上，赫然显现出一栋青砖老宅的轮廓。
更可怕的是所有照片右下角都有个模糊人影，身形佝偻，右手保持着叩门姿势。
他突然想起残页上的记载："应门三次者，当以血肉饲宅灵。
"暗房的门吱呀作响。
林小微举着手机闯进来，屏幕上是高德地图的卫星页面："青江镇根本没有白家老宅，卫星图显示那片区域是万达广场的儿童乐园。
"刘宇注意到她手腕在流血。
银镯的裂口处嵌着几丝棉絮状物质，像是从什么织物上扯下来的。
"但实景模式有问题。
"她切换地图类型时，屏幕突然布满雪花点。
几秒钟后，影像重新清晰起来——本该是万达广场的位置矗立着青灰色老宅，街边梧桐树下蹲着几个梳羊角辫的孩童，她们手里攥着的分明是纸元宝。
刘宇后背渗出冷汗。
他三天前确实去过青江镇，但拍摄的是新建的民俗博物馆。
林小微突然夺过他的左手。
虎口处的旧伤疤正在渗出血珠，形成与残页门环图案一模线的图腾。
当她用纸巾擦拭时，血迹竟自动填满图腾凹陷处，仿佛某种古老的封印被激活。
办公室的饮水机发出咕噜声。
两人转头时，看见饮水桶里的水正在逆流而上，形成一道悬浮的水柱。
水珠在空中组成模糊的字形：三日为限。
玻璃轰然炸裂。
不是来自窗户，而是林小微的手机屏幕。
飞溅的碎片中，刘宇看见自己映在残破屏幕上的倒影——他身后站着个穿藏青长衫的老妪，枯手正搭在他左肩。
林小微突然开始背诵《鲁班书》里的镇煞口诀。
这是她外婆生前反复教她的，此刻却像被某种力量操控着机械复述。
银镯彻底断裂的瞬间，她的瞳孔泛起一层白翳。
刘宇抓起档案柜里的残页冲向扫描仪。
机器启动时的蓝光下，他看见纸张背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针孔。
那些小孔组成一段盲文，当他无意识用指腹抚过时，耳边响起无数人的呜咽声。
扫描件在电脑上打开的瞬间，整层楼陷入黑暗。
应急灯亮起时，林小微正蹲在碎玻璃前拼凑什么。
刘宇走近才发现她在排列银镯碎片，那些弧形金属片在地上组成了青铜门环的完整图案。
"不是我们找到它。
"她声音沙哑得不像人类，"是那栋宅子选中了我们。
"刘宇的手机在此时震动。
三天前在青江镇拍的照片自动更新了——原本空无一人的民俗博物馆台阶上，多出两双湿漉漉的布鞋。
鞋尖正对着镜头方向，绣花图案与残页门环纹路如出一辙。
窗外传来救护车呼啸声。
两人扑到窗边时，正看到对面写字楼有人坠楼。
尸体砸在雨棚上的闷响中，刘宇清楚看见死者右手虎口处有相同的门环烙印。
林小微突然开始干呕。
她吐出的不是胃液，而是混着纸灰的黑色絮状物。
那些物质在地板上扭动着聚成小字：寅时将至。
整栋大楼的电子钟同时跳转到23:17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