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耍卖艺的，撂地说书的，当真热闹非凡。
在人声嘈杂的街道上，寒玉蟾边走边停的闲看。
路过一个撂地说书的摊点时，七岁的小玉蟾被说书先生的声音吸引，驻足津津有味的听了一会。
那先生嘴里的声音，像杂技艺人操纵手中的碗碟一样，让人目不暇接的样子。
但是还没听出一个所以然，那先生突然按落话音，嘴里高声道：“各位爷，我们就是您驾前的欢喜虫，我们哥俩叫唤了半天，您养虫不也得喂喂是嘛！
这也费不了您多少事，掏出银子来往地上一扔。
我们就能拿去买棒子面粥喝。”
临行前，母亲给了寒玉蟾几两银子，他准备给这先生一块。
可收银子那人走到寒玉蟾面前，见是一个七八岁小孩，正眼也没看他，就朝旁边的大汉谦卑去了。
寒玉蟾等了一会，见迟迟不开书，兴趣索然的走开了。
当他走到一个垂帘卖卜的卦摊旁，一个低声抽泣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
循声望去，一个身穿朴素长裙的妇人，坐在一个卦摊前，微微低着头，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双肩轻颤。
她对面的算命先生是一位年长的男子，头发灰白，身着一件深色长袍。
周围有几个围观的老奶奶。
那先生的语气沉重地说：“您己经付出了一切，是对方变心了。”
那女子闻言身体微震，急问：“未来会怎样？”。
那妇人的反应，寒玉蟾觉得是算对了，这吸引他上前两步，更靠近二人。
那先生平静的说：“一件事有对立的双方，对方的情况，看应爻。
应爻临子水动而化合，催着寅木生长，你夫和外遇那人感情如同蜜糖一样甜蜜，催着他离开你。”
等小玉蟾拨开靠在最前的一个老奶奶，那算命先生的庐山真面目便一览无余了。
只见他头戴角巾，脸型方正，脸上的褶皱透着沧桑，鼻梁挺首，颧骨微高，下巴稍尖，有一缕花白的山羊胡子，整个人散发着睿智冷静的气场。
坐在其对面的女子面无敷粉，冷淡的表情下，满是忧愁。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卦桌上，斑驳的光影如同命运的不可捉摸。
小玉蟾见那妇人，眼神黯淡，声音低沉地问道：“大概会在什么时候？”
那先生叹了一口气：“寅木冲世爻，明年寅月休妻。
未月冲开初爻丑土，使水生木，未月娶外遇那人。”
小玉蟾只见那妇人闻言，脸色立刻煞白，犹如重锤击中，身子一软，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围观的老太太们乱作一团，有的喊：“这怎么办呢？”
有的在悄悄抹去眼泪。
寒玉蟾从没想过，一句话竟能让人晕倒，也没料到有人在如此混乱的境况下会依然冷静。
只见算命先生拱手对着一位老太太说：“请嫂子搭把手，将她身子摆正，让她平躺在地上、腿抬高，头身体转向一侧。”
被喊做嫂子的老太太，在寒玉蟾到的时候，就在围观了。
她好像完整听了倒地女子的遭遇，听到帮忙的话，半跪在地上依照算命先生的吩咐，也不顾地上脏不脏的施救。
不一会，那晕倒的女子悠悠醒来。
小玉蟾想帮忙也插不上手，只能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算命先生见那女子醒来，再次开口说话，只是那透彻世事的话语里多了一丝怜悯：“命运己然如此，就随他去吧。
分开未必不是从现状的解脱，愿你日后能找到真正的安宁。”
身穿朴素长裙的女子听完，木然的摇摇头，整个人无声而哀。
丢下几块碎银子，掩面抽泣而去。
围观的老太太们见状，也纷纷议论着散去了。
小玉蟾站在一旁，看的惊奇不己，等围观的都走开，抬眼看着那先生，出声赞道：“真厉害。”
眼神里透露出一丝敬畏。
那先生见他是个小孩，微微一笑，示意他走近些。
小玉蟾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算命先生面前，问道：“你能预见未来吗？”
声音中夹杂着小孩的不安和好奇。
算命先生慈祥地看了小玉蟾一眼，说道：“预见未来？
命理如同沙漠里的地下暗河，没人能看透它的全貌。
但是暗河里的水汽，透过岩石缝隙渗出来，滋养了梭梭草，把这些草的位置串联起来，可以猜测这条暗河的大概走向，这就是命理。”
寒玉蟾皱了皱眉头问道：“那命运能改变吗？”
算命先生微微一笑，像是回答了无数次的问题：“在暗河湍急的时候，放慢行进速度。
在水势平缓的时候，全力前进，与其改变命运，不如认清命运，改变自己的节奏。
但是改变别人的命运却是容易”说时，他指了指寒玉蟾腰间的玉玦，接着说道：“将来学有所成，出将拜相之时，很多人会指着你安身立命，那时给别人一点方便或者困难，都能改变他人的命运。”
玉蟾抿起小嘴，点点头，像是赞同，也像是告辞，转身回了贡院。
这次外出后，小玉蟾就再没有踏出过贡院大门，静等其他入廪童生都到齐。
首到第十日才有人通知他，次日清晨，在弘德殿***。
在贡院这么多天，弘德殿在哪里，他自然清楚。
翌日清早，寒玉蟾穿过抄手游廊，来到正对贡院大门的那间大殿。
大殿中悬挂着“天地尊亲师”几个大字，前面的空地上摆放着两排盆栽花卉。
寒玉蟾第一个来到，闻着清晨空气中混合着花香的晨雾，顿感宁静安逸。
不久第二个童生来到，寒玉蟾见对方眼睛滴溜溜乱转，不想和他攀谈什么，略抿嘴点头致意，就静静的等待其他人。
等了大约一顿饭的功夫，三绺短髯的掌院到来，环顾一圈后，招呼众人聚在一起，说：“我们先行礼”寒玉蟾随众人向弘德殿中间的“天地尊亲师”作揖三回。
礼毕，掌院清清嗓子，激扬慷慨对众童子说，：“你们今天是朝廷的根基，未来是朝廷的栋梁。
希望尔等此去栖凤庭院，能如其名，成为人中龙凤………”寒玉蟾站在人堆里，静静的注视着周围一切，听掌院最后说道：“现在开始点名，点到名字的把玉玦交还我，站到一旁。”
“高伯奋……...”一个锦衣华服，身材微高的男童走出来，上前交还玉玦，站到一旁。
“梁叔献……..”，这是一个身材略矮，显得怯懦的童生。
“季狸……..”这个名字喊出，寒玉蟾见一个趾高气扬的童生，身后扑人一大堆，昂首阔步的走了出来。
“寒玉蟾…….”听到自己的名字，他没有迟疑的上前交还玉玦，站到被点到名的人群里。
“白金蝉……..”寒玉蟾听到这样一个名字，不禁抬头观瞧。
只见一个富家小孩，头戴束发金冠，身穿红色排穗褂，上面绣着百花穿蝶的图案，脚穿一双小朝靴，朝人群走了过来。
注意到寒玉蟾看他，这个叫白金蝉的眨着一双清澈的眼睛，带着笑意，向玉蟾招手，示意他来人群边上。
寒玉蟾从服饰上看出，白金蝉是有权有势人家的小孩，本不想结交。
但看对方面如中秋之月，眼睛净澈，带着亲近之意，随着招呼走了过去。
“寒玉蟾，你是哪里人，今年几岁了”“秋地镇，寒氏玉蟾，七岁零一个月。
你呢”“陈郡，白金蝉，七岁半”。
离家前，母亲告诫寒玉蟾，在外面嘴甜点，见到同龄人喊人家一声“哥”，吃不了亏的。
寒玉蟾张口喊一声“金哥”。
白金蝉拉着他的手臂，亲切地回应：“玉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