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间廊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裴夫人掀帘进来时，我闻到她身上浸着沉水香，冷得像块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玉。
"吉时过了。
"她盯着裴野泛青的脸，帕子绞得发皱，"张半仙说冲喜要见血才算成。
"我后槽牙一紧——见血？
莫不是要我这新娘当场割腕？
赵德昌缩着脖子从她身后钻出来，三角眼扫过我发间的珍珠步摇："夫人，这丫头原是城南苏屠户家的孤女，克死三个未婚夫才嫁过来，指不定身上带晦气。
"他故意提高嗓门，"依老奴看，不如先验了身，省得脏了裴家的血脉。
"验身！
我头皮"嗡"地炸开。
现代急诊科什么场面没见过？
可被几个老嬷嬷按在榻上扒衣服这种事，光是想想就胃里翻涌。
原主那点记忆里，这裴府最兴"清贵"二字，从前的少夫人进门都要过这一关——可我是冲喜新娘，本就被当活祭品使，现在还要受这等羞辱？
"夫人......"我攥紧喜服下摆，指甲掐进掌心，余光瞥见小翠在门口绞着帕子，眼眶都红了。
得撑住，不能让她们看笑话。
裴夫人没说话，只抬了抬下巴。
赵德昌立刻扯着嗓子喊："去请周嬷嬷！
"脚步声渐近时，我突然眼前一黑，踉跄着往妆台撞去。
"哐当"一声，胭脂盒摔在地上，红粉溅得满地都是。
"小姐！
"小翠扑过来扶我，手劲儿大得能掐进我骨头里——这丫头聪明，知道我在装。
我顺势瘫软在她怀里，指尖偷偷摸向袖中那块冰凉的金属片。
原主贴身戴着的，说是祖上传的"长命锁"，我却瞧着像现代听诊器的残片，边缘还磕出了豁口。
此刻正贴在我心口，凉意透过里衣渗进去。
"心跳得好乱......"我咬着嘴唇喘气，额角冒出虚汗，"许是方才拜堂时着了风......"周嬷嬷掀帘进来时，正撞见我攥着小翠的手首发抖。
她眯起眼凑近，枯树皮似的手指搭上我腕脉："脉相倒还稳当。
""嬷嬷您听。
"我颤巍巍抬起另一只手，把听诊器残片按在她耳边，"这里......咚、咚、咚，跳得急得很。
"系统面板突然在眼前弹出：检测宿主生命体征正常，心率78次/分，无异常。
我心里一稳，接着胡诌："我娘从前找游方郎中瞧过，说这是心悸之症，脉律不齐，受不得惊吓......"周嬷嬷的耳朵贴在金属片上，眉头慢慢松开。
古代哪有听诊器？
她许是真听见了我刻意加快的心跳声，半信半疑道："倒真有些乱。
""嬷嬷！
"赵德昌急了，"她一个村姑懂什么医理？
保不准是偷学了两句江湖骗子的话！
"我猛地抬头，盯着他泛青的唇角——这老狗刚才骂我克妻扫把星，现在又来搅局。
"赵管家既然不信，"我扯着小翠的手站起来，故意踉跄两步，"不如先让我给裴少爷瞧瞧？
您说他快死了，我倒有法子让他醒过来。
"满屋子静得能听见烛芯爆裂的响。
裴夫人的帕子停在半空，周嬷嬷的手从我腕脉上收回去。
赵德昌的三角眼瞪得溜圆，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你、你敢咒校尉大人？
""我咒他做什么？
"我摸了摸袖中系统面板上跳动的"高热昏迷"诊断，故意笑出声，"方才拜堂时我摸过他额头，烧得能煎鸡蛋。
要是再这么烧下去......"我拖长尾音，"别说见血冲喜，怕是要首接见棺材了。
"裴夫人的脸"唰"地白了。
她猛地抓住我胳膊，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你说的可是真？
""夫人若信我，就给我三日时间。
"我盯着她发间晃动的翡翠步摇，"要是治不好裴少爷，您再让人验身，再把我浸猪笼，我都认。
"赵德昌还想开口，被裴夫人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她松开我，理了理鬓角的碎发："周嬷嬷，带苏姑娘去偏院歇着。
"又转头对赵德昌道，"去库房取百年野山参，再找两个小丫头跟着她——要是少了半味药材......""老奴明白！
"赵德昌哈着腰退出去，临出门时狠狠剜了我一眼。
小翠扶着我往偏院走，夜风卷着喜棚上的红绸刮过脚边。
我摸着袖中温热的系统面板，听着她小声嘀咕"小姐方才好威风"，心里却绷着根弦——72小时的任务，可不能出岔子。
等小翠帮我卸了钗环，关上门出去打水时，红烛突然"噼啪"爆响，烛泪溅在妆奁上。
我刚要脱喜服，耳边突然响起机械音，像冰锥扎进脑子里："叮——检测宿主完成初步危机应对，触发隐藏任务线"我手一抖，喜服扣子"当啷"掉在地上。
窗外的月亮被乌云遮住半张脸，影子在窗纸上晃得人眼晕。
系统提示还在继续，可我突然听见廊下有脚步声——是赵德昌？
还是裴夫人派来的人？
我猛地吹灭蜡烛，缩在床角盯着窗纸。
黑暗里，系统面板发出幽蓝的光，映得梳妆镜里的我脸色发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