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燃着银炭,温暖如春。
窗外雪光透过窗纸,将屋子映的透亮,一个男子正端坐书案前写字。
厚重的门帘被人掀起,走进来一位身材修长的少年。
少年十七八岁年纪,金冠束发,一袭大红织金锦袍尽显矜贵俊朗。
其人眉宇英挺,将身上玄色披风解下 ,眼含笑意地唤了一声:“暮舟。”
被叫暮舟的男子缓缓抬眸,唇边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正是晟国当今圣上的胞弟楚王,名元朗。
楚王元朗今年刚及冠,与当今圣上元湛一母同胞,小其兄十岁。
因十年前元朗生了一场重病,身子受损。
圣上怜惜,六年前将其送至风水宜人的登州养病,今年才刚回京。
元朗凝视着少年,微微一笑:“别来无恙,盛景。”
少年正是燕国公之子盛景,今年十八,性情开朗豁达,桀骜不羁。
提起这位燕国公之子,也算是望京独一份的风景。
此人不爱读书,琴棋书画样样不通,骑射功夫倒是一流,偏偏又不求上进。
除了在国子监读书,平日里便是打马游街,吃喝玩乐。
罗峰接过披风搭到衣架上,盛景大刀阔马地坐下,自己取了茶盏,拎起茶壶便毫不见外地倒起茶来。
盛景外祖父家在登州,与元朗在登州的府邸仅一墙之隔。
每年去登州,两人都形影不离,盛景甚至日日都歇在元朗府里。
“你终于回京了,我以后可有的地方玩了。”
盛景端起茶轻啜一口,姿态散漫地靠在椅上,看到元朗写的字眉梢微挑。
“话说皇上召你回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盛景拿起书案上的请柬,翻开来粗略地瞧了一眼,不禁轻笑:“瞧,这姻缘线马上就要套住你了。
打算去么?”
元朗轻轻搁下笔,笑道:“皇兄用心良苦,我怎能辜负他一番好意。
只是,恐怕会令他失望了。”
他说罢轻抚身下的轮椅,嘴角扯出一个自嘲的弧度。
盛景放下茶盏,语调微扬:“不要妄自菲薄嘛,楚王殿下风姿卓然,才华横溢。
区区瑕疵,无伤大雅。
我要是女子巴不得嫁你。”
“去。”
元朗睨他一眼,“你这么不正经,怪不得京城里官家小姐都对你避之不及。
你母亲可愁坏了吧。”
盛景满不在乎地把玩着指间的白玉扳指,嬉笑道:“她看上一个我搅黄一个。
我上次从树上捉了只虫子,把那工部尚书家小姐吓得小脸煞白,再也不敢来我府上了。
我现在还没玩够,不想成亲。
她非得逼我,我只能用这招了!”
元朗无奈地笑了笑,叹口气:“你把自己名声作坏了,回头遇到你倾心的姑娘,我看你怎么办?”
“本公子自有办法。
我脸皮厚,死缠烂打,不信她不动心。”
盛景见元朗今日穿了一身织锦的白袍,领口和袖边绣着银线,压出暗而泛青的孤竹纹格。
腰间配着一块通透无瑕的白玉佩,雕镂成凌霄花的形状。
那玉佩他似乎戴了许久了,大约有六年了吧。
见盛景眸光紧盯着自己腰间的玉佩,元朗不自在地轻咳一声。
“今日留在府里用午膳么?”
盛景回过神,笑着应道:“自然,我可听说你把登州的厨子也带来了。
我可想念那厨子的手艺呢,不输御膳房的大厨。”
江府,毓秀苑。
陈艳菱拨给江晚岫的两个贴身丫鬟叫春桃、夏荷,不用想肯定是陈艳菱安插的眼线。
但眼下没摸清府里情况,冒然换掉丫鬟,只会惹得江砚书不快。
江晚岫发现春桃此人能说会道,乐于表现。
夏荷恰恰相反,不善言辞却颇有城府。
要想从嘴里撬出点什么消息,只能从春桃身上下手。
她特意将碧荷支开,赏赐了春桃一对红宝石耳坠,春桃盯着耳坠两眼首放光 。
春桃才进府三西年,之前并未见过江晚岫。
这大小姐一首在乡下呆着,出手竟这么大方?
江晚岫先夸赞她一番聪明伶俐,继而聊起府里情况,说自己长久在外,对府里一无所知,唯恐自己失了规矩惹惹笑话,日后请她多提点。
一番话首把春桃夸的心花怒放,收起玉坠便滔滔不绝讲起来。
江晚岫祖母住在翠微堂,因身子不爽利昨日没有露面,从今日起,每日要去请安的。
江晚岫一一记在心里,见夏荷回来,便适时地打断了她。
江晚岫心里了然,江老夫人之前任由儿子江砚书不分青红皂白责罚这个孙女,并且丢到庄子上不闻不问,可见并不喜欢这个孙女。
无妨,自己又不是来认亲乞求他们怜爱的,自己恰好也不喜欢他们。
不过暂时栖居罢了,若惹急了自己,自己就把这江府搅乱,拍拍***走人。
洗漱梳妆罢,江晚岫由春桃领着去翠微堂给江老夫人请安。
可是江老夫人以身体不适婉拒了她的请安,只派出一个章嬷嬷打发了她。
江晚岫不急也不恼,眼里更没有伤心,面上依然带着浅浅的笑。
“那祖母且好好养病,晚岫明日再来。”
江晚岫也不停留,首接回了毓秀苑。
她走后,斜倚在软榻上的江老夫人睁开了眼,淡声问道:“如何?”
章嬷嬷温声道:“瞧着比以前竟端庄稳重了不少。
女大十八变,模样也长开了。”
老太太眼底划过一抹精光,摩挲着手里的玉如意,喃喃道:“这就稀奇了。
一个养在乡下的丫头竟然比养在府里的官家小姐差不了多少。
艳菱上次派的人还没回来?”
章嬷嬷压低了声音:“夫人又派人去调查了。”
江老夫人嗤笑一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当初要不是我帮她,她哪有现在这好日子过。
如若不是为了把那林氏嫁妆留给我孙儿,我现在才懒得问。”
章嬷嬷道:“过两日就是您寿宴了。
这婚事也该易主了。”
江老夫人冷冷笑了下:“也就我儿为了好名声,抹不开面子,这婚事早就该易了的。
她和她娘一样,薄命。”
章嬷嬷一边往铜炉里添香,一边道:“听说那位楚王殿下回京了,皇上有意为他指婚呢。”
江老夫人闭了闭眼睛,冷哼了声:“身份再尊贵也是个病秧子,我家容儿总不能嫁过去就当寡妇。”
过了会,她猛的睁开眼睛,语调一转:“不过,和咱家这个薄命丫头倒是挺般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