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说你的原身都毁了,师父为什么不把你放归山林,还把你留在这崇霄宫里呢?”
“不是你求师父留下同一天上山的我么……”
“哦对不好意思,我是这么跟你说的,一时忘了。”真是毫无诚意的道歉。“所以给看么?”
面对对方期盼的眼神,我倒是不会因为无法满足别人的愿望产生愧疚感……这不是,有求于人?
我抬手不甚熟练地捏了个诀,好多年用不了一次,而且每次都去那个地方,然后就……
嗯,不省人事。
被啃噬了大半个身躯,带着兽族的斑纹,周身依稀有一层淡薄的灵气覆盖于其上……保其几成尸身的残躯不腐。
醒来的时候……是冻醒的。我在热海边的文光亭里,躺在亭子当中的藤椅上,衣服还是湿淋淋的,上官枫这狗东西连个毯子都不给我盖。
试探周围:“上官枫?你在么?”除了树叶的沙沙声,没有任何回应。
保险起见再喊了一声:“上官枫?”
好的,确认不在。
“上官枫你个狗东西,说好让我摸一下尾巴的呢,你这个言而无信的烂人!”
上官枫这狗东西消失了,反正接连几个月都没出现在追月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成日找茬的人不在,日子过得太清闲了,平时沾枕即睡的我,最近总是做着杂乱无章的梦醒来,虽然醒过来很快就在清醒之后什么也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做过梦。
这天,我照常在殿内给那盆被精心照料的兰花擦叶子,由远及近传来脚步声,我以为上官枫终于从不知道哪里野回来了,一抬头却看到了,长久没见过的,名义上的师父,崇霄宫的主人,参商。
永不相见的两颗星辰,主别离,这么个不吉利的名字,也没人敢问,是谁起的。
但他不喜欢别人叫他宫主,所以宫中所有人都叫他师父,虽然他真正的徒弟,只有上官枫一个。
我执手作揖,唤了声“师父”,没看到对面的人惊奇地一挑眉:
“上官枫又野出去了?”
我掐指一算,恭敬作答:“已有五个月零三日未归了。”
“呵,我看不见得。阿茗你的修为倒是提高了一些,最近还按我的吩咐去那个碧游谷的冷泉么?”
“去的,只是最近那水似乎比往常炙烤身体,并不似以往清凉,但泡完醒转后感觉到的神清气爽,确是以往不曾感觉到的。”我老实回答,难得宫主问起,这么好的机会,我当然要抓紧了解惑。
“是愈合得更快的表现。”
我骤然高兴起来,意味着,我的身体终于在恢复了么,师父还说我的修为好像变高了,这是过去两百年间肉眼几乎不可见的。
“哦对了,我过两天要去凤阳山见一下首炀真人,你就随我一道去帮我搬东西吧。”
我没忍住整张脸都皱起来“啊。”
“怎么?有什么异议。”
“没。有。”我答得多少有点勉强,这不愧是亲师徒,徒弟去凤阳山只干一件事——打架;师父去凤阳山也只干一件事——打劫。
虽然打劫会包装一下,他是去跟首炀真人弈棋论道的。
据说万年前参商就曾击退过地裂深处逃脱封印的魔族大军,而他的棋风可能与他的战力一脉相承,端的是煞气十足,全无半点中正平和,仙风道骨,只有阴谋阳某,诡诈为道,大杀四方。
而后,首炀真人就会输好多府中佳酿,新炼制的盔甲、利刃、甚至还“上贡”过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手炉——寻香炉。
随便把一簇头发或者别的什么身体部分放进炉子,它能为你找到上一世的与你血脉亲缘最近的一个个体……当然,也不一定是人,可能是株水草,是头野猪……
这炉子主要的功能也就是有趣了,所以参商把它放在过学舍,供门人随意取用,但需得在取用的案簿上记录下是谁使用了这个炉子,以及……使用的结果。
这导致了许多门人的名字跟奇形怪状的鸟兽鱼虫,比如臭鼬,散发尸臭的泰坦魔芋之类的,联系在了一起,让人私下里都暗骂参商恶趣味。
好奇心就是这个样子,明明是并没什么益处,只是想要了解的那种挠心挠肝。若有可能知道,寻常人都会忍不住去探求单凭一己之力无法获悉之事。
真是好久没见到首炀真人了,他还是那么慈眉善目。参商,自然也还是那么恬不知耻。
我侍立在一旁,左脚换到右脚站,眼见着参商身侧博古架上的好东西越垒越高,渐渐地,都月上中天了。参商终于打了个呵欠,仿佛良心发现决定告辞。
“哦对了,首炀,我有事相托。”
首炀真人捋了捋胡须,依旧好脾气:“神君客气了,不知有何吩咐,若我力所能及,定当为君效劳。”
一指我,在我的一脸震惊里,突然就把我推出去:“让她在你门下修行百年,不要跟雅安放在一个院,最好是放在离得最远的院子里。传授她清心系的心法。百年后我再来把她领回去。”
啊?这么草率就换了门派?
大概是我疑惑得太过明显,参商摸了摸我的头,这眼神,我怎么觉得是威胁啊:“你有必须要告别的人么?一百年很短的,你很快就回来了,没必要告别。”
“当初入崇霄宫的时候,您不是说,如果我的修为不能提高,至多不过活上三百年。我……还能回得去么?”
对面的人摊手:“所以呀,我让你来凤阳山修炼。这里有的是灵丹妙药,仙器法宝,正适合你用。嗯,说起心法,虽不能算同族,但首炀真人清心系的心法,与你失去传承的本族心法当是同出一源,比我这里的要适合你得多。”
我就这么随意地,被丢在了凤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