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潮湿共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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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砸碎黄昏时,林疏桐正在天台与失控的传感器搏斗。

助听器里持续不断的蜂鸣声像把电钻穿透太阳穴,她索性摘下这烦人的金属装置塞进口袋。

顷刻间,整个世界沉入深海——只有指尖传来的震颤,忠实地传递着风暴的脉搏。

防水布在狂风中翻飞如垂死白鸽,固定绳突然崩裂的刹那,林疏桐扑向即将坠落的记录仪。

铁质外壳擦过掌心,暴雨立刻将***的痛感浇成麻木。

她跪在积水里徒劳地拼接电路板,首到某个温热的阴影笼罩头顶。

江见野的防水布像黑色羽翼骤然张开,裹住她半湿的头发时,带起松针与实验室消毒水的气味。

他左手撑着摇摇欲坠的支架,右手突然覆上她冰凉的右耳廓。

失去助听器的鼓膜感受到他掌心的震动,那是种类似深海鲸鸣的闷响。

"气象社的教学事故能写满《自然》增刊。

"他声音混着雨声传来,指尖在她耳后摸索金属接点。

林疏桐刚要反驳,喉间突然涌上酸涩的梅子气息——他咬开玻璃瓶塞,将冰镇青梅汁抵在她唇间。

液体滑过咽喉的轨迹清晰可辨,像道微型闪电劈开混沌。

林疏桐就着他的手吞咽时,瞥见他腕带蝴蝶翅膀上的雨珠正汇向自己唇角。

这个认知让胸腔突然抽紧,呛咳出的梅子汁染脏了他胸前口袋的标本标签。

暖房漏雨的角落,两个浑身湿透的人借着手电筒微光席地而坐。

林疏桐发现江见野的急救包异常完备:止血纱布带着植物香气,创可贴印着年轮纹样,连酒精棉都浸泡过安神的薰衣草精油。

"这是树獭的包扎手法?

"她看着被裹成粽子的右手苦笑。

江见野正用镊子夹取她发间的金属碎屑,闻言突然用绷带尾稍扫过她鼻尖:"北极燕鸥的急救原则——用最轻的力道固定最重的伤。

"潮湿的水汽在防水布下蒸腾,林疏桐翻动实验日志的手指蓦然顿住。

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张对折的季风轨迹图,边缘标注的小字竟与她的童年日记如出一辙:"东南信风偏移2°导致雨燕迷途"——这正是母亲生前最后的课题。

手电筒突然被夺走,江见野的脸陷入光影分割的险境。

"你淋雨的姿势..."他光束扫过她黏在颈侧的碎发,"像在试图溶解自己。

"林疏桐这才惊觉白大褂早己透明,慌忙扯过防水布遮掩的动作却被他制止。

"别动。

"他指尖悬在她锁骨上方三厘米处,那里有枚荧蓝的菌丝体正在发光。

林疏桐想起暖房里悬浮的铜丝,呼吸不自觉地放轻。

菌丝突然迸裂成无数光点,随着她急促的喘息钻进半敞的衣领。

当林疏桐发现他的记录本边缘画着候鸟迁徙路线时,钢笔正从江见野指间滑落。

墨水滴在她膝头的瞬间,两人同时伸手去接,指尖在潮湿空气中相撞。

他虎口的伤疤擦过她掌纹,某种细小的战栗顺着腕骨爬上脊椎。

"这是...我的季风模型?

"林疏桐用绷带缠裹的食指划过图纸。

江见野突然抓住她手腕拉近,鼻尖几乎贴上她湿漉漉的鬓角:"仔细看纬度线。

"他带着薄茧的指腹按压纸面,墨迹里竟浮现出荧光色的等高线。

呼吸停滞的刹那,暖房顶棚的菌丝网络突然大亮。

林疏桐看见两人的影子被投射在霉斑遍布的墙壁上,她的发丝与他的钢笔以慢镜头速度纠缠。

江见野的喉结在她眼前滚动,咽下青梅汁时发出清晰的水声。

"你听..."他忽然压低嗓音,"雨滴在菌丝上的频率。

"林疏桐下意识摸向空荡的右耳,却被他握住手腕按在渗水的墙壁。

掌心传来的震动逐渐清晰:咚、咚、咚,分不清是雨声还是心跳。

当林疏桐意识到这是双重心跳的叠加频率时,江见野的睫毛几乎扫过她脸颊。

他正用钢笔尖在她石膏绷带上描画,冰凉的触感蛇行游走:"地磁暴导致的心率异常,建议..."闪电恰在此时劈亮夜空,她看清那串数字正是自己今晨记录的大气电场值。

暴雨将歇时,林疏桐在数据堆里翻出张泛黄的便签。

江见野的侧脸被晨光镀上金边,正用手术刀修正沙盘模型。

当她念出便签上的诗句"季风折断候鸟的罗盘"时,他手中的刀刃突然划破指尖。

血珠滴入沙盘海域的瞬间,菌丝网络奏响管风琴般的轰鸣。

林疏桐看着他吮吸伤口的侧影,喉间突然泛起梅子汁的余酸。

那些被修正的监测仪数据在屏幕闪烁,拼凑出他们姓氏的首字母——L与J在经纬线上永恒追逐。

江见野离开时,林疏桐在暖房角落发现个玻璃培养皿。

六边形雪花标本悬浮在琥珀色液体中,标签标注着他们相遇的日期。

当她对着天光旋转器皿时,菌丝突然在瓶壁显现字迹:”当蝴蝶开始振翅,请关闭气象警报“。

晨雾漫过校园林荫道时,林疏桐的助听器里传来久违的清澈雨声。

发梢残留的靛蓝墨水在阳光下变成候鸟形状,而江见野白大褂后背的墨渍,正与她实验裙上的水痕形成镜像对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