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间火烧般的灼痛还未褪去,耳畔炸裂的轰鸣声仿佛仍停留在实验室爆炸的瞬间。
她下意识去摸白大褂口袋里的手术刀,指尖却触到一片冰凉滑腻的绸缎——绣着缠枝莲纹的旗装袖口正滴滴答答渗着血。
“苏姑姑……这、这怎么是好!”
一声尖利的哭喊刺破混沌。
姜璃猛地睁眼,瞳孔中倒映出一具扭曲的尸体:青灰色太监服裹着佝偻身躯,七窍流出的黑血在汉白玉地砖上蜿蜒成蛇,枯槁的手指死死抠住鎏金香炉脚,炉中龙涎香混着苦杏仁味首冲鼻腔。
氰化物中毒。
法医的本能压过穿越的惊骇,她撑起身子踉跄扑向尸体,却被一柄拂尘狠狠抽中手背。
“贱蹄子!
乾清宫也敢秽乱!”
老太监一脚踹在她腰侧,姜璃撞上蟠龙柱时瞥见铜镜——镜中少女眉眼清冷,分明是清宫剧里低等宫女的打扮。
记忆碎片骤然翻涌:原主是内务府包衣奴才,因绣活出众被派来送冬至朝服,却撞见当值太监暴毙。
“王总管急症猝死,拖去化人厂烧了!”
老太监尖声下令,两个小太监抖着手去抬尸。
“不能烧!”
姜璃嘶声喊出京片子,“他是被毒杀的!”
满殿死寂。
熏笼炭火噼啪炸响,她盯着尸体耳后若隐若现的针孔,齿间碾碎半句惊雷——公元1711年的大清,不该有人能提纯氰化钾。
---“拖下去。”
低沉男声自殿外传来,像雪粒子擦过刀刃。
朱红门扉洞开,玄色蟒袍掠过血泊,佛珠碰撞声压着姜璃狂跳的脉搏。
来人逆光而立,眉眼浸在十二旒冠冕的阴影里,拇指缓缓摩挲青玉扳指。
是西阿哥胤禛。
姜璃后颈寒毛倒竖,史书里刻薄寡恩的雍正帝,此刻正用看死物的眼神打量她。
“你说王进忠是毒杀?”
他碾过尸体指尖,沾血的靴底在姜璃裙裾上蹭出一道红痕,“验。”
老太监慌忙捧来银针,却被胤禛一脚踢翻:“让她验。”
姜璃拔下银簪挑开尸体衣襟,簪头刺入胃部时手腕忽然被铁钳扣住。
胤禛的佛珠缠上她脖颈,檀香混着血腥味喷在耳畔:“包衣奴才懂验尸?”
“奴婢……奴婢的阿玛是刑部仵作。”
她咽下喉间颤音,簪尖精准划开尸身腐肉,“您看这尸斑呈樱红色,口鼻残留苦杏仁味,必是氰毒所致。”
佛珠倏地收紧。
“继续说。”
“凶手用空心银针从耳后注入毒液,造成急症假象。”
她举起簪头挑出的半截银针,“这针尾镀金,内廷造办处可没这种工艺。”
胤禛忽然低笑,掌心佛珠擦过她锁骨:“好个苏绣宫女。”
姜璃浑身僵冷。
他袖中滑落的西洋怀表正滴滴答答走着,表盖内侧赫然刻着花体英文——**Agatha**。
---三更梆子响时,姜璃被扔进浣衣局的柴房。
月光透过窗棂碎在稻草堆上,腕间被佛珠勒出的淤痕隐隐作痛。
她摩挲着偷藏的银针残片,耳边回响胤禛最后的耳语:“聪明人该知道,有些话会要命。”
柴门忽然吱呀作响。
“姑娘喝口热汤吧。”
佝偻老妇递来陶碗,满脸烫疤在月光下如厉鬼攀爬。
姜璃瞥见碗沿未洗净的白色粉末,突然抓住老妇的手——指甲缝里嵌着砒霜结晶。
“刘嬷嬷?”
她故意喊出记忆里的名字,“用砒霜水洗衣,不怕烂手吗?”
老妇瞳孔骤缩,陶碗哐当坠地。
姜璃趁机扑向窗边,却见院中枯井旁堆着七八具太监尸体,每具耳后都有熟悉的针孔。
“碍事的都得死!”
刘嬷嬷抄起捣衣杵砸来。
姜璃翻滚躲过致命一击,后腰突然撞上硬物——是半块残破的倭国菊纹银锭,沾着新鲜血渍。
---五更天,姜璃蜷缩在神武门阴影里,掌心死死攥着菊纹银锭。
更鼓声中,遥遥望见胤禛的仪仗往钦天监去。
玄虚子手持星盘跪在阶前,嘶声如夜枭啼哭:“紫微星旁现逆星,异魂降世则国祚倾覆!”
她忽然想起实验室爆炸前,导师颤抖着念出古籍残页:“七星连珠时,以魂祭天可改命……”怀中的银针残片与菊纹银锭硌得心口生疼。
东方既白时,姜璃在护城河倒影里看见自己破碎的脸。
涟漪荡开处,一尾锦鲤吞下她滴落的血,翻着肚皮浮上水面——那血竟是诡异的幽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