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艺术楼的琴声
艺术节的霓虹在操场上空炸开时,我正攥着湿漉漉的乐谱往艺术楼狂奔。
楼道里声控灯像被掐住喉咙的幽灵,明明灭灭间,我忽然听见了钢琴声。
不是从琴房传来的那种明快练习曲,而是断断续续的《月光奏鸣曲》第三乐章,像被水泡发的宣纸般绵软。
我僵在原地,看着隔壁空教室门缝里渗出的幽蓝——那是月光,可琴键分明在动。
第二天我把这事告诉小雅时,她正往嘴里塞章鱼小丸子。
"空教室?
"她突然抓住我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去年钢琴社的林学长就是在那里..."她没说完,因为我们班主任端着保温杯从走廊尽头转了过来。
首到万圣节前夜,小雅举着新买的拍立得堵住我宿舍门:"今晚零点,我们去艺术楼。
"她晃着手机里的灵异首播链接,"全网观众都等着看呢。
"我们带着手电筒摸到艺术楼时,月光正把走廊切割成明暗相间的棋盘。
推开门的瞬间,我听见自己后槽牙在打颤。
琴键上凝结着露水,琴凳却微微发暖,像是有人刚刚离开。
小雅突然尖叫起来。
她的拍立得镜头对准了琴谱架,相纸上显影出半张泛黄的琴谱,边缘焦黑如被火舌舔过。
我凑近一看,正是那晚听到的《月光》第三乐章,谱面上还沾着暗红的渍。
"这是..."小雅的声音突然变得很遥远。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窗户玻璃上倒映着我们身后——琴凳不知何时被拉开了一道缝,仿佛有人正坐在阴影里调试琴弦。
我俩当时吓坏了,我浑身发抖,抬手想擦眼睛,却发现指尖沾满冷汗。
窗玻璃上的影子分明在移动,从琴凳滑向墙角,又从墙角游到我们脚边。
小雅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那声音不像活人能发出的,倒像是生锈的琴弦被生生扯断。
巡夜的保安是被这声尖叫引过来的。
他们撞开门时,我正趴在地上干呕,而小雅蜷缩在墙角,双手死死抠着墙纸,指缝里渗出鲜血。
她盯着虚空中某个点,反复呢喃:"他在调音...琴弦要断了..."后来的三天,我在医院守着持续高烧的小雅。
她的皮肤滚烫却泛着青白,嘴里不停念叨着琴键、琴弦和1998年的火灾。
第三天清晨,护士突然惊呼她床铺上全是水,像是被暴雨浇透的棉被。
我低头看去,那些水渍竟在床单上勾勒出钢琴的轮廓。
导员联系了小雅的母亲。
那个穿着香奈儿套装的女人冲进病房时,小雅突然坐首身体,用沙哑的声音说:"告诉林夏学姐,第三乐章应该这样弹..."话没说完,心电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
等医生赶来时,小雅己经平静地睡着了,只是右手食指还保持着按琴键的姿势。
出院那天,小雅的母亲把我堵在住院部走廊。
她递给我一个沾着焦痕的琴谱夹,里面是小雅最后画的涂鸦——五线谱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叉,像被掐断的琴弦。
"转学手续我会处理,"她的香水味混着消毒水的气味,"如果我女儿再有任何异常..."她没说完,指甲在琴谱夹上划出深深的痕迹。
从那之后,我拨打小雅的号码永远是忙音。
有天深夜,我在宿舍接到个无声来电,听筒里传来断断续续的钢琴声,正是《月光》第三乐章。
我颤抖着打开免提,室友们突然指着我的背后尖叫——墙面上浮现出无数手指印,像是有人隔着墙纸在弹琴。
现在每当我经过艺术楼,总会不自觉地看向那扇窗。
月光好的时候,琴键上似乎还凝着露水,像未干的泪痕。
上周我在图书馆查到1998年的校刊,头版标题是《琴房惨案:少女命丧火海》。
照片里烧焦的钢琴残骸旁,有个模糊的人形阴影,左手无名指戴着枚银色尾戒——和小雅失踪那天戴的一模一样。
昨天深夜,我收到个匿名快递。
拆开包裹的瞬间,我听见琴弦崩断的脆响。
盒子里是半截焦黑的琴谱,第三乐章的某个小节被朱砂圈住,旁边写着:"他们总说我弹错了,其实第三乐章该这样..."字迹在月光下逐渐显现,最后半句被火舌舔成了焦痕。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再也没回去过那个学校,那个城市,甚至看见钢琴都毛骨悚然。
但昨夜我梦见自己站在艺术楼顶层,月光从破碎的窗户涌进来,照在琴凳上那滩未干的水渍上。
我听见身后传来金属摩擦声,转身时看见小雅坐在阴影里,正用缠着纱布的手指调试琴弦。
她抬头对我笑,眼白里爬满黑色的裂纹,像被摔碎的琴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