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暗巷抉择
雨水顺着腐朽的木梁渗入阁楼,在墙面上蜿蜒出浑浊的水痕,霉斑在潮湿中疯长,如同无数双扭曲的手。
林小满蜷缩在漏雨的角落,身下的草席早己浸透,寒意顺着脊梁骨往上爬,冻得她牙齿不住打颤。
那盏锈迹斑斑的台灯在风雨中摇晃,钨丝每一次明灭都像是命运的嘲笑。
录取通知书上的金字在潮湿中晕染得模糊不清,仿佛连文字都在为她流泪。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月牙形的伤口渗出鲜血,和着雨水滴落在通知书上,在"重点高中"西个字上晕开腥红的花。
医院缴费单上的数字在眼前跳动,像毒蛇吐着信子;高利贷催债人的狞笑在耳畔回荡,母亲在工地被水泥袋压弯的脊梁,妹妹饿着肚子仍强颜欢笑的模样,所有画面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循环播放。
"不......"她突然发出困兽般的嘶吼,十指如疯了般撕扯着通知书。
"嘶啦"声中,纸片裂成两半,又被撕成无数碎片,雪花般纷纷扬扬飘落。
破碎的纸片粘在潮湿的地面,沾着泥水,如同她破碎的人生。
"姐姐!
"尖锐的哭喊突然炸响。
林小月赤着脚冲上阁楼,泥浆在台阶上留下一串歪歪扭扭的脚印,膝盖上的伤口还在渗血,染红了裤脚。
她看到满地狼藉,瞬间红了眼眶,扑到地上慌乱地捡拾碎片,发丝黏在沾满泥水的脸颊上:"别撕!
求求你别撕!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小手被纸片划破也浑然不觉,"我去捡破烂、去帮人洗碗,我什么都愿意做,一定能凑够学费......"林小满怔怔地望着妹妹,月光透过破窗洒在那张倔强的小脸上。
她看到妹妹睫毛上挂着的泪珠,看到她冻得发紫的嘴唇,看到她手上新添的伤口——那是白天帮人搬砖留下的。
压抑许久的情绪如决堤洪水,她猛地将妹妹搂进怀里,滚烫的泪水砸在妹妹肩头,混着雨水在彼此身上流淌。
窗外,暴雨仍在肆虐,而阁楼里,两个单薄的身影紧紧相拥,在命运的狂风暴雨中互相取暖。
第五章:流水线上电子厂车间内,白炽灯刺得人眼底生疼,空气中漂浮的焊锡烟雾让人喘不过气。
传送带永不停歇地转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仿佛是无数冤魂在哀嚎。
林小满机械地重复着焊接动作,虎口处的创可贴早己被汗水浸透,变得又皱又烂,露出下面新结的血痂。
指尖的硬茧下又磨出了新的血泡,每一次拿起焊枪,都像是将手按在烙铁上炙烤。
突然,一个尖锐的零件划破结痂的伤口,鲜血滴落在电路板上,绽开一朵朵妖冶的红梅。
她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却不敢停下手中的动作。
主管那肥胖的身影出现在身后,肥厚的手掌重重拍在她肩上:"磨蹭什么?
不想干就滚!
"浑浊的酒气喷在她脖颈上,令人作呕。
她咬着嘴唇,从油腻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巾,随意擦了擦伤口,又继续工作。
流水线上,工友们麻木地忙碌着,偶尔传来压抑的咳嗽声,在冰冷的车间里回荡。
与此同时,夜市的霓虹灯在寒风中明灭不定。
林小月蜷缩在塑料布围成的角落里,单薄的外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根本挡不住刺骨的寒意。
她的小脸被冻得发紫,鼻涕不受控制地流下来,睫毛上挂着细小的冰晶。
然而,五颜六色的串珠依然在她通红的指尖翻飞,冻疮裂开的伤口渗出组织液,将丝线紧紧黏在皮肤上,每穿一颗珠子都钻心地疼。
但她不敢停下,因为她知道,铁盒里的每一枚硬币,都是爸爸的救命钱,是姐姐深夜归家时的一盏暖灯。
远处飘来烤红薯的香气,她咽了咽口水,继续低头忙碌。
第六章:月光账本深秋的月光清冷如霜,透过糊着旧报纸的窗棂,在斑驳的木桌上投下参差的影子。
林小满坐在桌前,握着那支褪色的钢笔,笔尖悬在账本上方迟迟未落。
红笔圈出的药费数字像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蓝笔记录的收入在它面前显得如此渺小,黄笔标注的生活费更是微不足道。
账本的边角己经卷起毛边,被反复翻阅的褶皱里藏着无数个不眠之夜。
桌上摆着两个硬如石块的冷馒头,表皮结着白霜。
林小满刚要掰下较大的那块,林小月己经抢先扯走小的,还故意发出夸张的咀嚼声:"姐你看,我一口就能吃掉!
中午食堂的红烧肉可香了,我吃了两大碗!
"她发青的嘴唇还在颤抖,冻得通红的指尖却紧紧攥着馒头,生怕被姐姐发现自己在说谎。
就在这时,木门"吱呀"轻响,裹着寒气的夜风卷着一股暖流涌进屋内。
王阿婆佝偻着背站在门口,补丁摞补丁的围裙上还沾着灶台的烟火气,双手捧着一个粗陶碗,碗里腾起袅袅白雾——南瓜粥里沉底的几颗红枣,是老人攒了半个月的粮票换来的。
"造孽哟,"老人浑浊的眼睛泛起泪光,"快趁热喝。
"氤氲的热气中,姐妹俩捧着碗相视而笑。
林小月偷偷把碗里的红枣拨进姐姐碗里,林小满又悄悄夹回去。
月光与热气在碗***织,将那半块馒头的谦让,酿成了最温暖的月光,温柔地包裹着这个寒酸却充满爱的小屋,照亮她们在黑暗中紧握的双手,和永不熄灭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