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吐出呼吸阀咬住下唇,血腥味混着海水咸涩涌进口腔。
舱外照明系统只剩头盔射灯还能工作,光圈里那些机械盲鳗的钛合金鳞片正随着肖邦的旋律开合,奏出次声波***。
金属盒在二十米外的甲板上泛着冷光,五条盲鳗盘踞成五芒星阵型。
苏砚心摸到腰间破损的基因采集器,残留的冷冻液正在手套上结晶。
当她把最后三毫升液氮注入潜水服动力阀时,面罩内侧突然浮现出细密的鳞状波纹——这是仿生潜水服遇到极端压力的应激反应,那些纳米级的鳞片正在重组折射率。
盲鳗群停止了律动。
苏砚心屏住呼吸,看着自己潜水服表面的鳞片纹路与金属盒盖上的血痕产生光学共振。
在某个无法用听觉捕捉的频率上,船骸锈蚀的钢板开始分泌出黑色粘液。
她突然想起六岁时在青岛水族馆见过的景象:章鱼用触手蘸墨汁在玻璃上画迷宫,而此刻这些粘液正在甲板上勾勒出克莱因瓶的拓扑结构。
当第一条盲鳗弹射而来时,苏砚心己经解开安全绳。
液氮在动力阀里沸腾产生的推力将她推向舰桥舷窗,身后传来合金利齿咬穿救生舱的碎裂声。
她在失重状态下撞进船长室,腐朽的橡木桌在头盔射灯下显出血丝状木纹,那些纹路正在桌面上组成海渊语的"欢迎回家"。
金属盒静静躺在航海日志堆里,盒盖缝隙渗出荧蓝色菌丝。
苏砚心用采集器残片撬开铜锁时,发现锁芯内部嵌着半片鹦鹉螺化石——与她办公室镇纸上的另一半完美契合。
菌丝突然暴长缠住她的手腕,面罩内侧自动翻译出化石表面的刻痕:"开启者即继承者"。
日记本羊皮纸居然毫无水渍,首页用哥特体英文写着:"它们用歌声杀人,但歌声不是声音......"墨迹里掺杂的磷光物质在射灯下显出第二层文字,那是用怀孕抹香鲸胎盘液书写的海渊语:"我们在***里就被编码了弑亲程序。
"窗外传来钢板撕裂的尖叫,三条盲鳗正在用尾鳍锯开舰桥墙壁。
苏砚心撕下日记塞进潜水服夹层,转身时撞翻了桌上的黄铜六分仪。
当仪器滚落地面时,她看见镜片组在菌丝荧光中投射出全息星图——猎户座参宿西的位置被替换成了某种深海热泉口的坐标。
第二条盲鳗冲破舷窗的瞬间,苏砚心举起六分仪砸向菌丝丛。
被激怒的菌丝喷出孢子云,接触到的金属立即长出珊瑚状增生体。
她趁机钻过正在钙化的门框,听见身后传来令内脏共振的低频嗡鸣。
那些珊瑚增生体在声波中绽放成血肉之花,花瓣间***的齿轮咬合处滴落着类似羊水的润滑液。
通往货舱的旋梯上布满弹孔,1959年的硝烟味居然还滞留在空气循环系统里。
苏砚心跳过一具穿着老式深海潜水服的骷髅时,注意到其胸骨嵌着枚金色徽章——正是她参与设计的"太平洋古生物联盟"会徽,而这个组织成立时间是2003年。
货舱闸门被某种生物酸液蚀穿成蜂窝状,透过孔洞能看到里面堆积的鲸类骨骼化石。
但苏砚心立刻意识到这些不是化石:长着机械耳蜗的抹香鲸颅骨、嵴椎镶嵌硅基神经节的龙王鲸骨架、还有用电缆替代筋膜的巨齿鲨下颌。
这些改造生物残骸的创口处,都生长着与潜水服相同的仿生鳞片。
七条盲鳗从上层甲板包抄而来时,苏砚心正试图把巨齿鲨的牙齿改装成武器。
她的手指刚触碰到电缆神经节,整个货舱突然被幽绿的光笼罩。
那些悬浮在空中的塑料微粒此刻排列成DNA双螺旋结构,螺旋中心浮现出她母亲的幻影——这个毕生研究东海渔场生态的女科学家,此刻正用海渊语哼唱摇篮曲。
苏砚心的鼻腔突然涌出鲜血,面罩自清洁系统来不及处理的血珠在失重环境下凝成红色玛瑙。
她终于明白所谓"歌声"的本质:这些生物机械造物能激发人类基因里沉睡的记忆编码,当多重记忆频率叠加时,会在脑干处形成足以撕裂脑血管的驻波。
货舱地板突然塌陷,苏砚心随着成吨的金属鲸骨坠向反应炉舱。
她在下坠途中扯断动力阀管线,用液氮蒸汽制造反推力。
当后背撞上核反应堆防护罩时,她看见生锈的辐射标志下方贴着手写便签:"不要相信任何会流血的东西——特别是你自己。
"五条盲鳗在反应堆上方聚合成金属风暴,苏砚心却注意到它们始终避开某个区域——那里躺着具被菌丝包裹的尸体,尸体手中的消防斧正在发出心跳般的脉动。
她蹬着反应堆外壳跃起,在失重状态下做出违背人体工学的扭转,抓住斧柄的瞬间听见尸体手腕传来机械表滴答声。
菌丝茧破裂的刹那,苏砚心看清了尸体的面容。
这个戴着1959年款欧米茄海马腕表的男人,长着与她导师完全一致的脸——而那位研究海渊文明的老人,早在二十年前就葬身于大西洋中脊的火山喷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