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小芋圆回来了
他的手指微微发抖，试了两次才打开办公桌最底层的抽屉。
抽屉里除了一份密封文件，就只有一张边缘泛黄的照片。
他小心翼翼地取出来，指尖轻抚过照片表面——那里有一处不明显的凹陷，像是被泪水浸湿后又干涸的痕迹。
照片上是二十年前的夏天。
七岁的小岑邬站在孤儿院门口，身边是个扎着羊角辫、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小女孩。
女孩手里举着一个融化到一半的冰淇淋，正努力往他嘴边送。
"小芋圆..."岑邬低声呢喃，拇指摩挲着女孩的脸。
他闭上眼睛，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个夏天，父母车祸身亡后，他被临时安置在阳光孤儿院。
所有孩子都欺负他这个新来的，只有小芋圆——虞妧护着他。
她比他小两岁，却像只护崽的母鸡，谁敢嘲笑他没爸妈，她就扑上去跟人打架。
"邬邬哥，这个给你吃！
"记忆中的小女孩总是把最好的东西留给他，哪怕只是一个发霉的苹果，她也会把没坏的那半边掰给他。
岑邬猛地睁开眼，目光重新聚焦在照片上。
他今天一进门就听到了虞妧和岑泽的争执，那种叉着腰骂人的神态，挑眉的小动作，还有生气时右脸颊若隐若现的小酒窝...和他记忆中的小芋圆一模一样。
可是，这怎么可能？
他清楚地记得，十五岁那年回孤儿院找她时，院长说她被领养去了国外。
十八岁那年，他终于有能力调查她的下落，却发现那个"虞妧"虽然长相相似，却判若两人。
眼睛里的光彩消失了，性格也变得温顺怯懦。
但他还是找到了她，资助她上学，首到一个月前..."你到底是谁？
"岑邬凝视着照片，眉头紧锁。
现在的虞妧，和他一个月前娶的那个"虞妧"，简首天差地别。
前者灵动鲜活，像只张牙舞爪的小野猫；后者安静内向，连说话都不敢大声。
更重要的是——现在的虞妧，和他记忆中的小芋圆重叠在了一起。
岑邬拿起桌上的平板，调出卧室监控。
画面中，虞妧正在换衣服，纤细的腰肢，白皙的后背，还有右肩胛骨上那个小小的蝴蝶形胎记..."啪！
"他猛地合上平板，呼吸急促。
这个胎记，和小芋圆的一模一样。
他拿起内线电话："李管家，今晚的菜单改一下。
加一道红烧肉，要放胡萝卜和香菇。
""可是先生，太太不吃——""就按我说的做。
"岑邬挂断电话，眼神晦暗不明。
如果她真的是小芋圆，一定会挑出胡萝卜。
那个宁肯饿肚子也不吃胡萝卜的倔丫头...---"我不吃这个！
"岑泽把筷子一摔，红烧肉里的胡萝卜片被他挑出来扔在桌上。
虞妧正忙着把自己碗里的胡萝卜往外挑，闻言抬头："谁教你的餐桌礼仪？
不吃就放边上，别浪费粮食。
""要你管！
"岑泽挑衅地夹起一块胡萝卜往她碗里扔，"阿姨多吃点，补充维生素！
"虞妧眼疾手快用筷子挡住："谢谢关心，不过我对胡萝卜过敏。
""骗人！
你就是挑食！
""那你呢？
"虞妧挑眉，"香菇也不吃？
"岑泽脸色一变："谁说的！
"为了证明自己，他夹起一块香菇塞进嘴里，然后整张脸皱成一团。
虞妧忍俊不禁："不喜欢就别勉强。
"她顺手把岑泽碗里的香菇夹到自己盘子里，然后继续专注地挑胡萝卜。
岑邬坐在主位，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一切。
虞妧挑胡萝卜的动作太熟练了——先用筷子尖把肉拨开，再轻轻一挑，胡萝卜片就被分离出来，堆在盘子边缘。
这个动作，和小芋圆如出一辙。
"虞妧。
"他突然开口，"你小时候在哪儿长大的？
"虞妧手一抖，一块胡萝卜掉回碗里。
她抬头，对上岑邬深不可测的眼神，心里突然一阵发虚。
"就...普通家庭啊。
"她含糊其辞，迅速回忆着原主手机里的相册——好像没有童年照片？
"具体哪里？
"岑邬追问，声音平静却不容拒绝。
虞妧额头沁出细汗。
她哪知道原主小时候的事？
总不能说自己穿越来的吧？
"爸，你问她这个干嘛？
"岑泽突然插嘴，"查户口啊？
"岑邬冷冷扫了儿子一眼，岑泽立刻蔫了，低头扒饭。
"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虞妧急中生智，想起原主手机里有个"阳光孤儿院"的捐款记录，"后来被领养了。
"岑邬的筷子停在半空，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哪个孤儿院？
""阳光...阳光儿童福利院。
"虞妧暗自庆幸记对了名字，"不过我不太记得小时候的事了。
""是吗。
"岑邬放下筷子，声音突然柔和下来，"尝尝这个红烧肉，是厨房的拿手菜。
"虞妧夹了一块送入口中，眼睛顿时亮了："好吃！
"这味道莫名熟悉，像是...像是记忆深处某个模糊的夏日。
"你喜欢就好。
"岑邬嘴角微扬，"我记得这道菜要配胡萝卜才正宗。
"虞妧撇撇嘴："那还是不正宗的好。
"说完她自己都愣住了——这句话怎么这么顺口？
岑泽看着两人奇怪的互动，眼珠一转："阿姨，你该不会以前就认识我爸吧？
""咳咳！
"虞妧被饭粒呛到，赶紧喝水。
岑邬却淡定地擦了擦嘴："不早了，岑泽，你该去写作业了。
""我还没吃完——""现在。
"岑泽不情不愿地起身离开，临走前还不忘对虞妧做个鬼脸。
餐厅里只剩他们两人，空气突然变得凝滞。
虞妧如坐针毡，总觉得岑邬的目光像X光一样要把她看透。
"那个...我也吃饱了。
"她准备开溜。
"再坐会儿。
"岑邬给她倒了杯茶，"我们还没好好聊过。
"虞妧硬着头皮坐回去，小口啜饮着茶水。
这茶有股淡淡的花香，莫名让她安心。
"岑泽的事，谢谢你。
"岑邬突然说，"他母亲去世得早，我工作又忙，没人管得住他。
""没事，应该的。
"虞妧摆摆手，"反正一百万呢..."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岑邬却笑了："值得吗？
为了钱，给一个陌生男人当妻子，还要替他管教熊孩子？
"虞妧抬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睛，一时语塞。
是啊，为什么呢？
她明明可以拒绝的..."我..."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虞妧。
"岑邬突然倾身向前，距离近得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虞妧心跳漏了一拍。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们之前认识？
"我们...见过？
"岑邬凝视她片刻，又靠回椅背："没什么，可能我记错了。
"他招手示意佣人撤下餐具，然后起身："明天有个家宴，岑家的亲戚都会来。
你准备一下。
""等等！
"虞妧叫住他，"什么家宴？
没人告诉我啊！
""现在你知道了。
"岑邬头也不回地走向楼梯，"别担心，他们不吃人。
"虞妧呆坐在原地，脑子里一团乱麻。
今晚的岑邬太奇怪了，还有那个关于孤儿院的问题...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她起身准备回房，经过厨房时无意间听到两个佣人的对话："奇怪，先生从来不吃红烧肉的，今天怎么突然让做？
""更奇怪的是太太，上次我做红烧肉放胡萝卜，她一口没动。
今天倒好，专挑胡萝卜吃..."虞妧僵在原地。
什么上次？
她今天明明把胡萝卜都挑出来了啊！
她冲回餐厅，看向自己刚才坐的位置——盘子边缘整齐地堆着一小撮胡萝卜，一块不少。
那佣人为什么说她吃了胡萝卜？
除非...之前那个"虞妧"吃胡萝卜，而她不吃的习惯被发现了？
联想到岑邬今晚反常的提问和试探，虞妧突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是不是在怀疑她的身份？
卧室里，虞妧翻箱倒柜，终于在抽屉最里层找到一本旧相册。
翻开第一页，她就愣住了——照片上的小女孩扎着羊角辫，站在孤儿院门口，笑得灿烂如阳。
那分明是她小时候的样子。
可是，她明明是从现实世界穿越来的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楼下书房，岑邬站在窗前，手里握着那张泛黄的照片，眼神温柔。
"小芋圆，欢迎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