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此失去了姥姥。
也失去了家。
姥姥没读过书，不识字。
她靠着捡废纸、捡罐子，靠着为村里收拾垃圾、清理池塘等零工，为我攒下了整整十万块。
这十万块，是她一辈子的积蓄，她原本可以用来治病的。
村长按照她的遗愿，将五万块给了我爸，让他将我带走。
另外五万块放进存折里，让我自己保管。
我爸叮嘱我: 晨晨，到了家里要勤快点，嘴巴甜一点，你妈会对你好的。
到了爸爸的家，我很自觉地洗菜、洗碗、擦地、洗衣服、晾衣服，帮忙带两岁的弟弟，每晚哄弟弟睡觉……
做错了事时，我会第一时间道歉，挨了骂时我绝不回嘴，挨了打时我绝不还手。
我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那些姥姥不让***的事，我怎么就会了呢?
忙完这些，通常是九点、十点了。
这时候我才有时间写作业。
我以为只要我足够勤快，他们就会喜欢我。
可我终究低估了人性。
一个夜里，起夜时我听见我爸和继母在讨论我。
继母说: 没找到她的存折，不知道她藏哪了。
我爸: 改天我问问。
继母: 女儿家读太多书会变得自私，让她辍学在家带孩子算了。
我爸: 等读完高中吧，有个高中文凭好找工作。以后赚的钱都交给你，每月只要给她五百块生活费就足够了。
他们还说，要在 25 岁前为我找个有钱人嫁了，彩礼不能低于 10 万。
以后弟弟是要读私立学校的，还要买房、买车、娶媳妇，花钱的地方多的是。
我仿佛预见了我的未来，一个黑不见底的、能吞噬所有希望和光明的深渊。
我在黑夜中抱紧自己。
孤立无援。
漆黑的夜里，弟弟忽然哭了。
我转身抱起他，哄着他。
而隔壁房间，他的亲生父母，我的爸爸和继母，声音忽然安静了下来。
仿佛刚才的谈话从不存在。
我来这个家不到一个月，爸爸就邀功似的跟继母说:
看，晨晨很会照顾弟弟，以后小乐就跟着她睡了，你可以睡个好觉。
我知道，我爸是为了让继母接受我。
可他没有想过，这样一来，我睡不好，学习的时间也被压榨到很少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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