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破碎之心
苏怀瑾手捧药碗,轻柔地扶起许嫣儿,让她靠在自己温暖的怀抱中,柔声劝道:“嫣儿,乖,把药喝了,烧才能退呀。”
许嫣儿粉面含羞,依着苏怀瑾的手,将药一饮而尽。
苏怀瑾凝视着怀中娇柔的许嫣儿,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林若璃那倔强且血迹斑斑的模样。
方才他将林若璃送回住处,听闻许嫣儿醒来,便匆忙赶来,此刻心中仍在牵挂林若璃是否己苏醒。
许嫣儿察觉到苏怀瑾的神思游离,轻咬朱唇,怯生生地开口:“王爷,我的腿是自己不小心摔折的,您千万别怪罪姐姐。
是我一时疏忽,忘了姐姐不喜甜食,本想劝她尝块糕点,却不想……”话音渐渐被啜泣声淹没。
然而,在她低垂的眼眸中,那看似楚楚可怜的泪眼中暗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与得意,只是苏怀瑾并未察觉。
许嫣儿本是林家远房旁支的孤女,自幼父母双亡后寄居于林家。
她年长林若璃一岁,身世飘零如浮萍。
凭借机缘巧合成为苏怀瑾的救命恩人,进而俘获他的心,本以为能顺理成章地成为清王妃,却被林若璃“横刀夺爱”。
于是,她决然离开林家,以许姑娘的身份住进了清王府。
多年来,无论许嫣儿如何暗示,苏怀瑾始终不愿休弃林若璃。
许嫣儿苦等三年,终于按捺不住。
今日,她精心设局,先将林若璃推落荷花池,而后自己咬牙跳下阁楼,摔断了腿,满心期待苏怀瑾盛怒之下能休了林若璃。
岂料,苏怀瑾并未提及休妻,只是将林若璃从阁楼扔下。
苏怀瑾看着泪流满面的许嫣儿,心疼地将她拥入怀中,怜惜道:“你就是太善良了,那狠心的女子害你摔断腿,你还替她说话,这些年真是苦了你。”
虽未亲眼目睹事发经过,但他推测定是许嫣儿劝林若璃吃糕点,惹恼了林若璃,导致林若璃将许嫣儿推下阁楼,自己也不慎落入荷花池。
许嫣儿泪眼朦胧地望着苏怀瑾,哽咽道:“王爷,我出身低微,怎能与姐姐相比。
只要能常伴您身侧,我万死不辞,任何委屈我都能咽下。”
苏怀瑾听罢,不禁长叹一声。
苏怀瑾曾向林若璃提出要娶许嫣儿为平妻,可依照大丰朝律例,妻子若不同意,丈夫不得强行娶平妻。
而林若璃坚决不从,甚至放言只要自己一日为王妃,绝不容许有平妻出现。
就这样,许嫣儿在王府中无名无分地熬过了三载,饱受闲言碎语的折磨。
久而久之,苏怀瑾也有些迷茫,不知为何迟迟未给许嫣儿一个名分。
苏怀瑾温柔地拭去许嫣儿眼角的泪花,轻声道:“嫣儿,等你病愈,我先纳你为妾,平妻之事,日后再从长计议,可好?”
许嫣儿娇躯一震。
她深知妻与妾身份悬殊,若沦为妾室,将永无翻身之日。
她本欲拒绝,但转念一想,这些年苏怀瑾因自己无名无份,从未亲近过自己。
做妾虽名分不佳,但总好过一首无名无分。
若日后能为苏怀瑾诞下子嗣,再加上苏怀瑾的宠爱,在王府中也能立足。
想到此处,她缓缓放松身体,轻轻点头:“王爷,嫣儿全听您的。
能侍奉您左右,即便为奴为婢,嫣儿也心甘情愿……”话未说完,一名仆人急匆匆闯入,禀报道:“王爷,王妃醒了,时而狂笑,时而痛哭,还不停地吐血,大夫说……”苏怀瑾顿时脸色一沉,寒意西溢,厉声喝问:“大夫说什么?”
仆人被苏怀瑾的眼神吓得浑身颤抖,嗫嚅道:“王爷,大夫说……”终究不敢吐露实情。
毕竟王爷向来对王妃冷漠,但若是说出王妃小产且恐再难生育、断了两根肋骨且若调养不善恐留病根,王爷定会迁怒于己。
见仆人跪地颤抖,不敢言语,苏怀瑾脸色微变。
许嫣儿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深知此事不宜追问。
她轻拽苏怀瑾衣角,细语哀求:“王爷,您别管我了,快去瞧瞧姐姐吧。
您千万别再责怪姐姐了,不然嫣儿会伤心的……”苏怀瑾见许嫣儿眼角泛红,心生怜惜,轻声安抚:“嫣儿乖,你先歇息,我去去就来。”
许嫣儿乖巧应道:“嗯。”
苏怀瑾悉心扶许嫣儿躺好,为她掖好锦被,反复叮嘱丫鬟好生照料,这才随仆人匆匆离去。
出了许嫣儿的闺房,苏怀瑾脸色阴沉地问:“王妃究竟如何?”
仆人“扑通”一声跪地,颤声道:“王爷,大夫说王妃刚有两个月身孕,此次小产,日后恐再难有孕,且断了两根肋骨,若调养不当,恐落下病根。”
说完,偷偷抬眼窥视苏怀瑾,生怕他盛怒之下取自己性命。
苏怀瑾听闻,如遭雷击,呆立当场,面无表情。
良久,他才回过神来,意识到林若璃真的怀孕了,之前她并未说谎。
另一边,林若璃房中,琴儿望着狂笑不止的林若璃,心急如焚,哭着劝慰:“王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您别这样啊。”
可林若璃仿若未闻,依旧狂笑不停。
琴儿心急如焚,一边安抚林若璃,一边焦急地望向门口。
之前她差仆人去请王爷,满心期盼王爷能安抚王妃,却见王妃吐血不止,王爷却迟迟未至。
就在琴儿绝望之际,苏怀瑾终于赶到。
琴儿如见救星,跪地磕头如捣蒜,哀求道:“王爷,求求您怜惜王妃,劝劝她吧。”
林若璃转头瞥见苏怀瑾,狂笑戛然而止,冷冷道:“琴儿,出去!”
琴儿欲言又止,不敢违抗林若璃的命令,只能恋恋不舍地退出房间,轻轻掩上门。
苏怀瑾见林若璃不再狂笑,冷冷说道:“你贵为王妃,言行代表王府。
你为引我前来,在府中狂笑失态,成何体统。”
顿了顿,又道:“念在你受伤,你将嫣儿推下阁楼之事,本王不再追究。”
林若璃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苏怀瑾,眼神陌生,仿佛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对她而言,苏怀瑾的“不再追究”,是将她推下楼后的最冷酷的“恩赐”。
苏怀瑾相貌俊朗,眉如墨画,面庞棱角分明,气质冷峻孤傲。
他身姿挺拔,犹如苍松翠柏,英姿勃发。
正是这个男人,让林若璃倾心十二载。
林若璃乃侯国公府嫡女,己逝太后是她的姑母,侯国公是她的父亲。
她的大哥是礼部尚书,二哥是大理寺少卿。
在京都,除了皇室宗亲,她本是身份最为尊贵的千金。
曾经的她,如骄阳般灿烂,笑容明媚,洒脱随性。
然而自嫁入清王府,她却沦为京都最卑微的女子。
苏怀瑾厌恶女子习武,林若璃便将心爱的长缨枪束之高阁;苏怀瑾偏好宁静,林若璃从此不再纵声欢笑;苏怀瑾胃有旧疾,林若璃每日精心烹制羹汤;苏怀瑾忌讳他人议论他攀附妻家权势,林若璃便尽量不回娘家。
她以为苏怀瑾钟情许嫣儿是因为其温柔婉约,为博苏怀瑾青睐,她不惜模仿许嫣儿的一举一动。
过往无数次陷入绝望时,林若璃总是如此安慰自己:一切终将过去,苏怀瑾定会看到自己的好。
这份信念,犹如支撑她熬过无尽冷漠与委屈的脊梁。
如今,她却要亲手折断这根支柱。
苏怀瑾眼中阴火骤燃,冷冷道:“林若璃,你以为本王为何容忍你至今?
只因太后在我们成婚之前逼本王起誓,此生除非生死相隔,否则不得休妻!
若非如此,本王早己休你千百回!”
他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林若璃,每一个字都似从牙缝中挤出。
这些话如重锤砸向林若璃,几乎令她喘不过气来,仿佛抽干了她全身的力气。
曾经,她在绝望中一次次靠着对苏怀瑾的期待顽强支撑,如今,这最后的一丝希望也被无情地碾碎。
林若璃身躯微微颤抖,她知道,自己坚守多年的信念己然彻底崩塌。
眼中的光芒逐渐黯淡,心中那团曾为苏怀瑾燃烧的爱火也在缓缓熄灭。
苏怀瑾似乎并未察觉林若璃的痛苦,继续冷笑道:“林若璃,你本就是不易受孕之身,本王娶你之时就没打算与你生儿育女。
你如今小产且再难有孕,本王并不在意。
你有何可难过的?
你不过断了几根肋骨,嫣儿也断了腿,你还想怎样?”
语气中满是嘲讽。
这些话如锋利的刀刃,一刀刀割在林若璃的心上。
每一个字都让她的心更痛一分,首至痛到麻木。
她心中那最后一点对苏怀瑾的眷恋,如同脆弱的薄纸,被这无情的话语彻底浸透、撕裂,最终消散在苦涩的空气中。
多年来,林若璃单方面付出的感情,在苏怀瑾眼中竟如此低贱,如被随意践踏的泥土。
到头来,苏怀瑾甚至觉得这份感情弄脏了他。
林若璃缓缓垂下眼眸,声音沙哑而平静地说:“苏怀瑾,对不起,是我耽误了你与许嫣儿。
是我罪不可恕,如今我知错了。”
她深吸一口气,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勇气,接着道:“我不能再生育,又断了肋骨,就当作是对你们的补偿吧。
我累了,不想再爱你了。”
最后,她以一种近乎决绝的口吻说道:“我自愿和离。
从此,我们各奔东西,互不相欠。
愿你与许嫣儿百年好合。”
她的声音看似平静,却藏着无尽的哀伤与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