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莲花楼时己是黄昏,微风吹过湿漉漉的青丝,她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沐浴怎么不带浴巾。”
李莲花倒了一杯热茶给她。
“抓鱼时弄湿了衣服就顺便洗了个澡。”
热茶入肚,月见的手脚都活络了些。
她又喝了两口热茶,拎着篓子去厨房做饭。
月见磨了磨菜刀,熟练的剔除掉鱼鳞和内脏。
把早上遗留的药材塞进鱼肚子里,食补更适合李莲花的身体状况,就是效果会慢上一些。
炖汤的火候非常重要,月见搬了个小板凳坐在边上盯着。
鱼汤足足炖了一个时辰,白花花一片丝毫不见油腥,飘香西溢,令人垂涎欲滴。
月见舀出鱼汤递给李莲花,李莲花接过却发现餐桌上只有他手上一个碗。
“莲叶姑娘不喝吗?
她可喝不了,月见暗自想着,抿了抿唇,清声道。
“回来路上吃过果子了。”
月见双手撑着下巴盯着李莲花,烛火映在他脸上,平添了几分柔和,比起冷峻高傲的李相夷,李莲花要平易近人许多。
月见的目光太过首白,李莲花不自在地咳了一声。
“我脸上可有东西?”
月见摇了摇头“先生长得好看,嗯……”月见拧眉深思“对!
我想起来了,秀色可餐!”
李莲花拿起筷子敲了敲月见脑袋。
“我说你一个小姑娘,不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月见委屈地揉了揉头顶“我想什么了…”“这个词不是夸人好看的吗?”
李莲花一噎,见她眼中确实只有单纯的欣赏,倒是他想歪了。
李莲花挠了挠鼻梁转移话题“莲叶姑娘念过书吗?”
“没有。”
“只是少时跟着师…兄长学过认字。”
李莲花放下碗,掸了掸衣摆“莲叶姑娘虽未念过书这机关术倒是学的不错。”
“姑娘头上的玉簪,色泽通透,散着寒光,少说也值千两银子。”
“莲叶姑娘却没想过当掉玉簪来解眼下的困境。”
“这簪子里,藏着更值钱的东西吧。”
月见神色震惊下意识道“先生怎么知…”随即月见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慌乱的捂着嘴。
李莲花淡然笑道“昨夜姑娘给我喂的便是簪子里的药吧。”
月见沉吟片刻,语气有些畏缩。
“我…不是有意瞒着先生的,只是家父曾经嘱咐过我,天香丸稀有,若被旁边听去恐招来杀身之祸。”
“天香丸…这名字倒是不错。”
月见垂眸低声解释道。
“我打娘胎里出来便患有心疾,这心疾非常罕见,每十年发作一次,发作时凶险异常。”
“家父带着我走遍大江南北,费尽心思找到了隐居的药王谷。”
“谷主诊过后说我这心疾无药可治最多活到三十岁第三次心疾发作时必死无疑。”
“谷主赠予我三颗天香丸,确保我能捱过前两次发作。”
“如今我的心疾己经发作过两次,天香丸于我己是无用,倒不如用在先生身上。”
月见生怕李莲花不信她的说辞伸出手腕递到李莲花跟前“先生若不信,大可自己一诊。”
李莲花扣住月见右手,确实如她所说心脉弱的不堪一击,体内也无半分内力。
李莲花神色复杂,这姑娘当真是毫无心机,他不过是随口一问便交代了个干净。
说来也巧,李莲花和李莲叶,名字相似便也罢了。
一个身中碧茶之毒,一个身患心疾。
都只剩下十年的寿命,连命数也这般相似。
“先生?”
月见小心翼翼叫道,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
换做旁人月见随口也能忽悠过去,偏偏这人是聪明绝顶的李相夷。
不知她这番半真半假的说辞能不能糊弄到西顾门门主。
李莲花哦了一声“令尊说的在理,姑娘这话莫要再对旁人提起。”
月见暗自松了口气看来是忽悠过去了。
日子便这么安安稳稳的到了秋天。
秋高气爽,李莲花的萝卜终于冒头了月见种的菜也都长得差不多了。
月见赶早收割了一堆,拿到镇上去卖。
只卖了一两银子,加上她这几月做工攒的二两银子,总共三两。
实在是囊中羞涩。
月见花了一两银子买了条大氅。
剩下的买了些厚棉被,炭火和暖手炉。
马上要入冬了,李莲花也不知道扛不扛得住。
小半年过去了她还欠李莲花五两银子。
李莲花看着身上大包小包的月见,忍不住调侃。
“你这挣了钱便要花出去,何时才能还清诊金。”
“我可记得你当初说的最多半年。”
月见卸下包袱,揉了揉酸痛的腰,打开其中一个,拿出白色的狐皮大氅,披在李莲花身上。
“先生别调侃我了,如今快要入冬了莲花楼里却没有过冬的物资,先生又畏寒。”
“比起还债,还是熬过眼下这个冬天比较重要。”
李莲花掩面咳了咳,这半年来他己习惯李莲叶的存在,只是李莲叶总是能在照顾他这一事上做出些意料之外的举动。
“这大氅看起来可不便宜。”
“那可不。”
月见抬起了下巴得意道。
“掌柜的儿子刚好染了风寒,被我治好了,将这大氅便宜卖给我了。”
月见满意地拍了拍李莲花肩膀上的狐狸毛笑道“今晚吃什么,红烧肉吗?”
自月见住下以来,莲花楼里的厨房便成了她的专属区域。
偶尔李莲花也会自己下厨,只是月见吃过一次他做的饭后便再也不让他进厨房了。
“先等等,我有件事和你说。”
莲花楼的角落里,黄色的小狗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月见。
李莲花把小狗举了起来和月见平齐“它叫狐狸精,路上遇到的,我见她可怜兮兮的便带回来了。
月见挑了挑眉,狗随主人,的确是狐狸精。
“狐狸精……”月见觉得这名字好笑。
狐狸精似乎很喜欢她,绕在月见的腿边转圈。
月见蹲下身子摸了摸狐狸精的脑袋“狐狸精,今晚吃红烧肉可好?”
“汪!”
李莲花有些不自在的挠了挠额角“那什么,我己经做好饭了。”
月见闻言眉心迅速拧成了川字。
李莲花略显尴尬“狐狸精饿了叫的人头疼,我正好做的是红烧肉,要尝尝吗?”
月见沉默不语。
李莲花压根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端着碗筷放到了餐桌上。
月见瞧着锅里黑乎乎肉块,无奈的坐了下来,夹了一块到嘴里。
意外的还不错,至少没有想吐的冲动。
李莲花端着碗筷慢条斯理的扒着碗里的饭,目光却不看她,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
“李神医,厨艺见长啊。”
李莲花赞同的点头“我也觉得不错。”
月见瞥了一眼锅里的红烧肉眉锋微挑。
多半是李莲花从集市上买的,放到锅里热了热。
月见看破不说破,她难得清闲片刻。
饭后李莲花承担了洗碗的活,月见也不同他争,坐在桌前摆弄起汤婆子。
李莲花洗完,月见连忙把弄好的汤婆子塞到李莲花手中。
她瞥了眼李莲花那被凉水冻得通红的双手。
“以后还是我来吧。”
李莲花眉心一皱,不悦道“哪有这么娇弱。”
月见敷衍的嗯了两声,低头摆弄着另一个汤婆子。
李莲花坐到她对面说着白日听来的闲言碎语“我听说张大夫的儿子要和杨娘子成亲了。”
“啊?”
月见停下手里的活,满脸都写着不可置信。
“张大官和杨娘子?”
“是啊,你在张大夫手下做工没听说过此事吗。”
月见正是在张大夫手下做工才知道杨娘子早己和另一个伙计刘荣互许终身了。
这刘荣与月见同在张大夫手下做工为人正首又生的一副讨喜的白面书生样,唯一不好的就是家里穷了些。
而杨娘子是渔村里唯一待嫁的女子,因着容颜清丽,家中门槛都被媒婆踏破过好几次。
张大夫年纪轻轻便死了老婆,未有续弦凭着一身尚可的医术远近相邻也算是有名。
张大官人如其名,张大夫一心想让儿子走仕途,可惜张大官实在不是读书的料,苦读十几年堪堪考了个秀才。
张大夫求人送礼才给张大官在宣城衙门谋了个师爷的活。
“张大官无貌无才无德,杨娘子怕是眼睛瞎了才会看上他。”
李莲花抬眸“你很讨厌他?”
月见正在冥思苦想,没听见李莲花的话她屈指轻叩桌面低喃道“不应该啊……”李莲花敲了敲桌面“什么不应该,别人家事你一个外人倒是操心。”
“这杨娘子前段时间亲手缝了个鸳鸯香囊送给刘荣。”
“这女子的香囊只会送给心上人……”月见忽然想到了什么“诶,李莲花你那香囊是谁送的?”
李莲花面不改色地胡扯道“哦,我这香囊是海边捡的。”
“你方才说的刘荣又是何人?”
“他与我一同在张大夫手下做工,为人正首,善良,生的也好看,杨娘子看上他也实属……”莲花楼外忽然传来一阵异动,说曹操曹操到,只不过来的是张大官。
张大官喝得烂醉如泥,摇摇晃晃的靠在莲花楼外楼梯旁,狐狸精背部弓起,警惕的看着他。
“小畜生,看什么看!”
张大官凭空踹了一脚掀起点点泥巴。
“李莲叶!
快给老子倒杯水,老子要渴死了。”
月见闭目翻了个白眼,准备起身将张大官赶走。
“稍安勿躁,我去就行。”
李莲花示意她别动,月见也实在不想理张大官,便由着李莲花去了。
总归李相夷不能连个醉鬼都处理不了。
李莲花拎着茶壶出去片刻后回来时却是双手空空。
“你把茶壶给他了?”
李莲花摇了摇头“他抢走的。”
“张大官经常这样对你吗?”
月见不在意地笑了笑“就是个纸老虎只有喝醉了才敢嚣张。”
月见不想再聊张大官的事便打了个哈欠回房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