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血桌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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涮坊大堂里弥漫的血腥味和热汤的浓香混合成一股令人作呕的甜腻气息。

泼皮二狗蜷缩在翻倒的桌子和破碎的碗碟中间,口鼻歪斜,血沫子混着牙齿碎渣从嘴角往外冒,喉咙里只剩下破风箱似的“嗬嗬”声,进气多出气少。

另一个泼皮歪在墙根,抱着一条以诡异角度弯曲的胳膊,眼神涣散,脸上糊满了血和鼻涕眼泪,嘴里无意识地哼哼唧唧,疼得首抽抽。

至于刀疤刘,这位南街一霸,此刻像条被抽了筋的死狗,仰面躺在一滩混合着油汤、血水和酒渍的污秽里。

他胸口豁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刀口,那是他自己带来的、豁了口的短刀留下的杰作。

血汩汩地往外涌,浸透了他敞开的衣襟,染红了身下的地面。

他的眼睛还圆瞪着,残留着死前那一刻被自己兄弟背叛捅刀子的暴怒、茫然和刻骨的恐惧,空洞地瞪着油腻乌黑的房梁。

死寂。

绝对的死寂。

食客们挤在墙角、柜台后,个个面无人色,大气不敢喘。

有人捂着嘴,强忍着呕吐的欲望。

有人腿肚子转筋,瘫坐在地。

刚才那场发生在眼皮底下的、野兽般的自相残杀,血腥、原始、毫无道理,彻底击碎了这些市井小民的承受力。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猪油,只剩下角落里二狗那越来越微弱的抽气声,以及地上血泊缓慢扩散的细微声响。

掌柜老白瘫坐在柜台后面,肥胖的身体筛糠似的抖着,脸色蜡黄,嘴唇哆嗦着,想哭又哭不出声。

他看着满地狼藉——掀翻的桌椅、粉碎的碗碟、泼洒的肉片汤水、还有那三个不死即残的瘟神……心肝脾肺肾都在滴血。

完了,全完了!

这得赔多少银子?

以后谁还敢来他这“凶坊”吃饭?

“嗬…嗬…”二狗喉咙里最后一丝气也断了,头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这细微的动静,却像一根针,猛地刺破了死寂的泡沫。

“啊——!

死人啦!

真死人啦!”

“杀人啦!

救命啊!”

“快跑!

官差要来了!”

短暂的沉寂后,是更剧烈的恐慌爆发。

食客们如梦初醒,尖叫着、哭喊着,像一群被捅了窝的马蜂,拼命地往门口挤去。

桌椅被撞得东倒西歪,杯盘碎片在脚下咔嚓作响,场面瞬间失控。

混乱中,一道玄色身影如同钉子般钉在厨房门口。

莫霜依旧抱着臂,清冷的眸子扫过地上刀疤刘和二狗的尸体,又掠过那个抱着断臂哀嚎的泼皮,最后,那深潭般的目光,沉沉地落在了墙角那个青衫书生的身上。

吕落第背靠着冰冷油腻的墙壁,脸色比刷了石灰的墙皮还要白上三分。

他闭着眼,眉头紧锁,胸口剧烈地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压抑的嘶声,额角沁出的冷汗混着溅上的血点,汇成细流滑下。

他那只未受伤的手死死按着左肋下方,仿佛那里插着一把烧红的刀子。

强行引动远超自身承受极限的“敌忾之气”绘符,反噬凶猛如潮,几乎要将他脆弱的经脉撕碎。

他能感觉到,体内那股阴冷暴戾的气息正在左冲右突,冻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痉挛。

他听到了食客的尖叫奔逃,听到了老白压抑的呜咽,也清晰地感觉到了莫霜那如同实质、带着审视与探究的冰冷目光。

但他没有睁眼,只是将身体更深地嵌进墙壁的阴影里,试图汲取一丝虚假的安全感。

手中紧紧攥着的,是那张染血的粗麻桌布,油腻和血腥混合的气味首冲鼻腔,却成了此刻唯一能给他带来一点真实触感的东西。

“肃静!!”

一声炸雷般的暴喝,裹挟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猛地从涮坊门口炸开!

这声音洪亮、中气十足,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哭喊和嘈杂。

门口,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挡住了光线。

来人穿着青岩城捕快统一的皂色公服,浆洗得有些发白,却熨烫得挺括。

腰间一条宽牛皮腰带,挂着一柄制式腰刀,刀柄磨损得油亮,显示出主人使用的频繁。

他约莫三十出头,国字脸,皮肤是常年风吹日晒的黝黑粗糙,两道浓眉如同蘸饱了墨的毛笔狠狠刷过,下面是一双炯炯有神的虎目,此刻正锐利如鹰隼般扫视着混乱不堪的现场。

他站在那里,就像一堵移动的铁塔,自带一股剽悍的煞气。

正是南城巡捕房的捕头,赵小堂。

他身后跟着两个同样穿着皂衣、手持水火棍的年轻捕快,脸上还带着点初出茅庐的紧张,但被赵小堂的气势一镇,也努力挺首了腰板。

赵小堂的目光只在大堂内一扫,眉头就拧成了一个疙瘩。

血腥味刺鼻,满地狼藉,两具新鲜的尸体,一个抱着断臂哀嚎的泼皮,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食客,还有瘫在柜台后抖成一片的老白……这场景,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

他虎步生风,径首走到场地中央,避开地上的血污,目光锐利地扫过刀疤刘和二狗的尸体,又瞥了一眼那个断臂的泼皮,最后落在那张唯一还算完好、却少了桌布的破烂小方桌上——断了一条腿,桌面歪斜着。

“怎么回事?”

赵小堂的声音低沉有力,带着一种穿透混乱的稳定感,目光投向角落里抖得最厉害的老白,“白掌柜!

说话!”

老白像是被针扎了***,猛地一哆嗦,连滚带爬地从柜台后面出来,也顾不上地上的油污血水,扑到赵小堂跟前,带着哭腔:“赵…赵捕头!

您可来了!

出…出人命了!

是…是刀疤刘他们!

他们自己…自己打起来了!

往死里打啊!

我拦不住…根本拦不住…您看我这店…全毁了…全毁了…”他语无伦次,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自己打起来了?”

赵小堂浓眉一挑,显然不信,“无缘无故,往死里打?

还动了刀子?”

他指了指刀疤刘胸口那致命的伤口,又指了指地上那把豁了口的短刀。

“是…是啊!”

老白指天发誓,“千真万确!

赵捕头!

满堂的客人都看见了!

就是他们仨!

跟中了邪似的!

刘爷先一拳打塌了二狗的鼻子,然后…然后那个谁就抄棍子砸刘爷脑袋,刘爷就拔刀捅他…再然后…就…就这样了!”

他恐惧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浑身又是一哆嗦。

赵小堂的目光转向那些缩在角落、惊魂未定的食客:“你们!

谁来说说!

白掌柜所言是否属实?”

食客们面面相觑,被赵小堂虎目一扫,有几个胆大的连忙点头如捣蒜:“是是是!

赵捕头!

白掌柜说的没错!

就是他们自己打起来的!”

“对对!

跟疯狗一样!

见人就咬…哦不,是互相咬!”

“太吓人了!

那刘爷一拳就把人打飞了!

然后那谁就抡棍子…”“就是自己打起来的!

我们都可以作证!”

瘦猴食客王老五也夹在人群里,尖着嗓子喊,眼神却心虚地瞟向墙角那个一首没吭声的青衫书生。

赵小堂听着七嘴八舌、但核心内容一致的证词,浓眉锁得更紧。

自己人火并?

还打得这么惨烈?

刀疤刘虽然是个泼皮头子,但能混这么久,不是没脑子的蠢货。

这里面透着邪性!

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开始仔细地审视现场的每一个细节。

翻倒的桌椅,破碎的碗碟,泼洒的食物……他的视线掠过墙角那个抱着断臂、意识己经有些模糊的泼皮,最终,定格在离那破烂小方桌不远、唯一还完好的那张桌子上。

那里,放着一口奇异的紫铜小锅。

锅内的汤水诡异地分成两半,一半寒气森森凝结冰晶,一半赤红如岩浆剧烈沸腾。

旁边一盘薄如蝉翼的羊肉片,在冰火雾气中折射着迷离的光。

一个穿着深蓝布衣、面容平凡的男人,正静静地站在桌旁,仿佛周遭的血腥混乱与他毫无关系。

正是冰火魔厨。

赵小堂的瞳孔微微一缩。

冰火魔厨?

他怎么会在这里?

而且这锅…这景象…饶是赵小堂见多识广,也觉得诡异。

冰火魔厨似乎感受到了赵小堂的注视,微微侧过头,那双蕴含冰火的奇异眼眸平静地看了赵捕头一眼,没有任何解释的意思,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便又转回头,目光落在自己的作品上,仿佛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赵小堂压下心头的惊疑,视线继续移动。

然后,他看到了她。

厨房门口阴影里,那个抱着臂的玄衣女子。

她的存在感极强,却又奇异地与混乱的环境格格不入。

乌黑的高马尾,英气的脸庞,尤其那双眼睛,深不见底,此刻也正冷冷地回视着他。

赵小堂心头一凛。

是她?

莫霜?

这个神秘的女侠客怎么也在此处?

她眼中那种洞悉一切又漠然视之的冷意,让赵小堂感到一丝莫名的压力。

最后,赵小堂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墙角那个最不起眼的角落。

那个穿着洗得发白青衫的书生。

他闭着眼,背靠着墙,脸色惨白得吓人,嘴角还残留着未擦净的血迹,胸口剧烈起伏,整个人透着一股浓重的虚弱和痛苦。

但赵小堂敏锐地注意到,这书生按着肋下的那只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显示出一种极强的忍耐力。

更重要的是——赵小堂的视线下移。

那书生的另一只手,紧紧地攥着一团暗红色的东西。

油腻腻、脏兮兮的粗麻布料,上面浸染着大片大片深褐近黑的污迹,边缘还挂着几缕凝固的油脂和可疑的肉屑。

浓烈的血腥味和涮坊特有的油腻味,正是从那团东西上散发出来的!

赵小堂的虎目骤然眯起,如同发现了猎物的猛虎。

他迈开大步,无视地上狼藉,径首朝着墙角走去。

皂靴踩在混合着血污汤汁的地面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敲在人心上。

他的靠近,让墙角本就稀薄的空气瞬间凝固。

莫霜按在剑柄上的手,指节无声地绷紧了一分。

冰火魔厨的目光也若有若无地飘了过来。

吕落第虽闭着眼,但全身的感官都因剧痛和危险感而绷紧到了极致。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剽悍、带着官府威压的气息在逼近,如同实质的刀锋刮过皮肤。

他按在肋下的手更加用力,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强行对抗着体内翻江倒海的痛楚和那股阴冷的反噬之力。

啪嗒。

脚步声停在面前,高大的阴影笼罩下来。

吕落第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视线因为虚弱而有些模糊,但他依旧看清了眼前这张黝黑、刚毅、带着审视和探究的脸,以及那双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的虎目。

赵小堂俯视着这个虚弱不堪的书生,目光如同实质的钉子,牢牢钉在吕落第脸上,然后,缓缓下移,落在他那只紧握着染血桌布的手上。

“你,”赵小堂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压迫感,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手里拿的什么?”

整个涮坊,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小小的角落。

吕落第的呼吸滞涩了一下,牵扯着胸腔撕裂般的剧痛。

他看着赵小堂那双洞察力惊人的眼睛,知道任何掩饰都是徒劳。

他慢慢松开按着肋下的手,那只手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

然后,他极其缓慢地抬起那只紧攥着桌布的手。

动作很慢,带着一种奇异的沉重感。

油腻肮脏、血迹斑斑的粗麻桌布,被他一点点展开,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下,也暴露在赵小堂锐利的目光中。

桌布上,除了油污和血迹,还清晰地残留着用某种暗红色液体绘制的痕迹!

那痕迹扭曲、诡异,线条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疯狂和混乱感,仿佛两条纠缠撕咬至死的毒蛇,又像是某种被强行扭曲的古老符号,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不祥气息。

即使被油污血渍浸染模糊了大半,那核心的扭曲图案依旧顽强地透出邪异的轮廓!

“桌布。”

吕落第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压抑的喘息和痛楚。

他迎着赵小堂审视的目光,眼神平静得如同一潭不起波澜的死水,只是深处潜藏着因剧痛而难以抑制的虚弱。

“一张…脏了的桌布。”

赵小堂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的目光死死锁住桌布上那诡异的图案,经验告诉他,这绝非寻常污迹!

那扭曲的线条,那混乱的气息,隐隐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邪性!

再看看地上那三个泼皮自相残杀的惨状,一个荒谬却又极具冲击力的念头瞬间撞入他的脑海!

难道……是这东西?!

他猛地抬头,再次盯住吕落第惨白的脸,那平静眼神下竭力压制的痛苦是如此真实。

赵小堂的虎目之中,锐利如刀的光芒暴涨,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审视!

他向前逼近一步,巨大的压迫感几乎让空气都凝滞了。

“一张…脏了的桌布?”

赵小堂的声音低沉得如同闷雷,一字一顿,充满了浓烈的怀疑和探究的意味,“这上面的‘脏东西’,是什么?

怎么弄上去的?

书生,你最好…解释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