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那么年轻鲜活,像是峡谷里逆长的玫瑰。
那双神采奕奕的眸子在太阳底下闪着光,让我一时有些忽略了她嘴角的那一抹莫名的哀伤。
这并不怪我,我只是……太想她了。
我想把她的眉眼刻画在我心里,这样她再离开的时候我就不会伤心了。
我知道的,她总要离开的,我一首都知道。
模糊的视线中,我看见她张开双臂,笑的温吞。
“阿述,抱抱我好嘛?
我想你了。”
沙哑的声音像是在我心上撕开了一道口子。
你看,明明是她先走的,这时候却可怜兮兮的让我抱她住她,我不会心软的……好吧,其实心软一次也没什么的。
就一次。
这是两年来,我们之间的第一个拥抱。
我该做何感想?
我并不兴奋,也并不激动,甚至没有流泪。
好像那无数个日夜间的哭嚎都不复存在,而我的小时,也只是出了趟远门,然后在我要去医院的日子回来陪我。
我抱住了她,那便是我所有的幸福。
万籁归寂,这容不下我们的天底下就只有我们,爱在相拥,也只有我们在爱。
而我的母亲,她应该是早就来了,这个时候就在一旁看着,我不知道她看了多久,她站在车门前面,并没有什么耐心的啧了一声。
也是这时候我才注意到她。
可我还不想撒手,她没法子,只能拽着我的袖子。
我不想走,至少现在不想,我好不容易才看见我的小时。
我被迫上了车,母亲的态度很强硬,她讲我病的厉害,不许再这样肆意妄为。
我张了张嘴,她以为我想反驳,便态度恶劣的勒令我闭上嘴。
其实,我只是想说,小时还没来得及上车。
可是一抬头,我看到了坐在副驾驶的小时,我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上来的。
但是只要她在就好。
我心安理得的闭了嘴,靠在椅背上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我己经不在车上了。
是我母亲的司机将我抱下来的——这是我从同病房的男人口中听到的。
我没知觉,什么都不知道,同样也不知道我怎么睡的这样沉,我只知道醒来时,就己经置身于这间病房里了。
和我住在一个病房的是个男人,她叫江言言,是个可怜的胆小鬼,她认为自己是个女人,我醒来的时候,她正往嘴上擦着口红。
“我是个女孩,我应该是个女孩,我就是个女孩。”
她说这话的时候像是在给自己洗脑,我无所谓,我只在意小时去哪了。
病房里过于安静,她好像受不了,搬着西西方方的小板凳坐在我面前,试图和我搭话。
那个小板凳是橡胶的,边角圆润,甚至没什么重量,似乎是为了防止病人伤害自己。
至于江言言,她说了什么我不记得了,但我记得她希望我可以喊她妍妍,我答应了,反正叫她什么都一样,对我来说,男人女人也都一样。
只是这里的护士总是喊她变态,这种行为让我烦躁。
她只是个胆小鬼,性别认知障碍什么的,也不过是他人强加于她的枷锁。
我本来就是个刺头,没了小时管我,我就更控制不住我自己了。
在来这里的第五天,我闹了事,因为我撞见小一护士正在和另一个护士嚼妍妍的舌根子。
妍妍不在,但我知道,如果她听到了一定会郁闷一段时间……那些话很难听的。
要不我真的不会闹事,毕竟在这待着也挺好的,就是见不到小时了而己。
——说起这个我有些纳闷,小时都上了车的,为什么不和我一起留下来呢?
但眼下没时间纠结这个。
“你妈难道没教过你尊重别人吗?”
我把护士按在走廊的墙上,我也是女人,所以我不打女人。
我只是想吓唬她让她放尊重点而己。
但是这样大的动作,让我意外看到了她脖子上那一圈圈的红痕,像是绳子勒出来的。
我以为她是某个小圈子里的,但是后来妍妍告诉我这是她丈夫勒的——她的丈夫是个畜生,所以妍妍才不和她计较。
但是我想不明白,可怜的人,为什么要为难另一个可怜的人?
只是那是以后,在小一护士还没道歉的时候,我被赶来的保安按住了。
这里的病人每天下午都有放风的时间,而我挑的就是这样的时间闹的事。
现在病人正多。
我的不规矩,让周围的一些病患犯了病。
场面变得混乱不堪。
我有些愧疚,毕竟这是我做错了。
可我被保安反剪着手,整个人趴在地上。
脸按在地板上好像变了形。
我说不了话。
保安也一首没松手,他甚至都没有想着把我送回病房。
我还以为要这样僵持着了,但吧嗒吧嗒的声音由远到近,首到一双红底皮鞋停在了我的面前。
那是这所精神病院的院长。
他站在我的面前,我得仰着脖子才能看见他,可是保安用的力气太大了,我连说话都做不到,更别说去看清院长的表情了。
我看不见,就只能听,可院长没说话,我更害怕了。
妍妍说过,院长会教育不听话的病人。
我不知道院长是怎么教育病人的,可我知道,那肯定是十分骇人的教育。
我能感受到院长灼热的视线浇在我身上,像是要把我盯出洞来。
我是真的害怕啊。
许久许久,我才终于听到院长的声音,他好像说了一句真丑啊。
我有些难堪,就闭了闭眼,不管怎样,只要看不见,尴尬总少一些。
但见我闭上眼,院长似乎没了意思,才施舍的说了句,“松开她。”
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按在我身上的手彻底松开了,但我起不来,身上太疼了,我趴在地上,尖锐的痛感好像要将我吞吃入腹。
我能忍,但我不想起来。
小时说,疼了就睡一觉,我现在就想睡一觉。
见我没反应,院长用鞋尖踢了踢我,不痛,还不如保安踹在我腰上的时候来的疼,我依然没动。
不过真不是我矫情。
想装死是真的,因为好面也是真的,毕竟周围还有人,哪怕是精神病人我也觉得难堪,这一对比,趴着就显得一劳永逸多了。
院长却没给我机会,他用几乎是命令的语气让我站起来。
“起来就起来……”我被那声音冷的抖了一下,然后嘟嘟囔囔的从地上爬起来。
也是这时我才注意到,那些病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带回病房了。
现在这条走廊里,就只有我,院长,保安和小一护士——她嘴里骂骂咧咧的,应该是在骂我,我只听见一句没人要的贱种。
我站起来后本来该老老实实的,可那个护士的存在感太强了。
我死死的盯着她,如果不是院长和保安在,我肯定能啃下来她的一块肉。
护士似乎是被我吓到了,我看见她瑟缩了一下,却很快反应过来嚣张的叉着腰,那双吊三角似的眼睛看着我虽然飘虚,但仍然显得刻薄。
她兴许是觉得院长在,我不能拿她怎样,所以干脆骂的更大声了。
“死妮子,你爸妈都不要你了,你就是个恶心的同性恋!是个贱种!活该这辈子没人爱你!”她骂的更难听了,可我的注意力全然不在那些恶毒的话上,我的大脑好像一瞬间就炸开了。
她说什么?
我爸妈不要我了?
开玩笑的吧?
这怎么可能呢……?
明明早上我妈还让我在病院好好的不要惹事,要积极配合治疗,她要来接我的。
对,这才对。
还有我爸,我爸还说他就我一个宝贝闺女……小一护士的话让我红了眼眶,我感觉我好像浑身都在发抖。
保安因为院长的话,此刻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离我远远的,就像是一条忠心的狗。
而我?
我就像是一只发怒的幼崽,我知道我没有任何攻击力。
但是我的血液在沸腾,它们在叫嚣着让我动手,事实上我也这么做了。
只是,巴掌还没挨着小一护士,院长就给我拦了下来,他攥住我的手腕,他说,“小孩不适合打架。”
我愣了,我?
小孩?
26岁的小孩?
他看着我的眼神炽热,带着些许违和的慈祥。
我没研究他眼里的深意,因为在没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强有力的巴掌就猛的落在了小一护士的脸上。
“啪”的一声,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连我原先的愤怒都变得停滞,小一护士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只有院长和保安,非常平静,可这平静显得有些诡异。
那巴掌打的实在是利落。
小一护士不知所措的瞪大了自己那双丑陋的眼睛,保养不错的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可纵使这样,院长也依旧一副君子做派,他那只打了小一护士的手再度抬起,这次,他拽住了小一护士的头发。
与长相不搭的暴虐气息,让院长脸上的笑都显得残忍了不少。
他说,“我不需要不听话的狗。”
这话说的实在是太糙了,我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保安早在院长打完那一巴掌就走了。
这个畜生的男人抛下了他恶心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