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灵巧地从老妇人掌下钻出，犄角在灯火中泛起温润的光泽。
“林奶奶，我该回去了。”
老妇人先是一愣随后笑骂道：“你这小崽子，每次摸你犄角就急着跑。”
“嘿嘿，这次可不是，我娘亲和母亲说了，明天是我血脉觉醒的日子，不可以睡懒觉。”
元琮昀理了理被揉乱的毛发，转身时身后三根尾巴划出赤红的残影。
“那可是妖生中第一大事呀，回家好好休息。”
老妇人的话语追着微风，轻落在元琮昀耳中。
路上，巷口的风声裹挟着细碎的呜咽声钻入元琮昀的耳中。
她倏地停住脚步，三根赤尾不自觉绷紧。
借着残阳的余晖，瞧见巷底蜷缩着一团颤抖的青羽——那鸟妖的尾翎被生生折断几根，喙边凝结着深褐色血痂，旁边甚至还有鲜红色流出。
“住手！”
脆生生的喝止惊起了墙头几只野雀。
“哈！
又来只不知死活的……”为首的狼妖讥笑戛然而止。
“元琮昀。”
当她自报家门的瞬间，整条巷子瞬间陷入死寂，连雀羽落地的声响都清晰可闻。
她缓步走过僵立着的霸凌者，爪垫落地无声，可每一步都让狼妖们耳膜发胀，仿佛踩在她们紧绷的神经上。
蹲下身时，元琮昀嗅到眼前这只鸟妖羽间混着铁锈味。
“这只小鸟妖，我罩了。”
声音虽稚嫩却掷地有声，“想继续欺负的，可以来我府上一叙。”
说罢便不理会那群狼妖。
元琮昀动作放得极轻，将眼前这位小可怜揽入怀中。
感受到羽翼被陌生的温度包裹时，她本能的想要挣扎，却嗅到对方身上传来的阳光味…以及蜜糖的甜味。
‘和那些狼妖不一样…’折断的翎羽还在抽痛着，但抵着对方胸膛的喙悄悄放松了力度。
暮风卷着元琮昀离开时的话语，狠狠的给了这些狼妖一记耳光。
“谢…谢谢你。”
怀中的鸟妖突然开口，声音细若蚊呐。
元琮昀这才发现自己的爪垫微微发酸，呼吸也带着不自然的急促。
“小事…”她故作轻松地拖长尾音，掩饰着同样不稳的声线。
“你叫什么名字。”
“顾云舒。”
“我叫元琮昀。”
两个兔耳侍女悄无声息地捧来新熬的药膏，绒尾扫过地面时带起细微的药香。
她们动作娴熟地扶起昏睡的顾云舒，指尖泛着微弱绿光，青羽上凝结的血痂在专业手法下纷纷脱落。
看着泡在药桶里睡过去的顾云舒眉眼慢慢舒展开，元琮昀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
忽然后颈一紧，她整个人被拎着后领提了起来——青鳞纹窄袖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学会欺负人了？”
那道声音冷若寒霜。
“她是我救的！”
元琮昀在空中扑腾着西肢，三根尾巴炸成了毛团。
待将巷中遭遇细细道来，她看见母亲眉间的冰霜渐渐消融。
“等明日她醒了再作打算。”
说罢，突然伸手弹了下元琮昀毛绒的耳朵，“做得不错，阿诺知道定要奖励你。”
尾尖立即诚实地勾起小卷，元琮昀忽的发现自己母亲身边少了道熟悉的身影：“娘亲呢？”
“今日林中突现裂缝，阿诺刚处理完歇下了。”
“裂缝!？
“元琮昀的耳朵瞬间绷首，尾巴炸开，“这里可是城中心！”
元琮子岚眸色微沉：“确实蹊跷。
虽己修复，但……”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女儿紧绷的尾巴，终是没多说，“先休息，不然明日觉醒会累。”
“母亲！”
元琮昀顶嘴道：“我才不会！”
回应她的是被扔进寝殿时，门框发出的一声闷响。
元琮昀躺在软榻上翻来覆去，三根尾巴焦躁不安的拍打着床榻。
她盯着天花板，思绪翻涌：‘明天就是觉醒日了…’想到这个世界那些欺负弱小的家伙，元琮昀默默给自己打气。
‘只要让我到5级以上就好，我要尽我所能，扫黑除恶！
’在元琮昀自我安慰中——成功把自己哄睡着了。
——次日清晨——晨光初绽，窗棂间漏下的霞光如碎金般洒在寝殿的地面上。
元琮昀抱着蜜罐冲出房门时，青蛇侍女早己游移至廊下，尾尖轻点地面，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冰帕递来的瞬间，元琮昀胡乱抹了把脸，蜜罐在怀中晃了晃，甜香西溢。
途经西偏殿时，一缕清苦的药香钻入鼻腔，她脚步一顿。
昨夜救下的青鸟妖……元琮昀犹豫片刻，还是转身朝院内走去。
“顾云舒你怎么样了。”
说罢，听着屋内的脚步声逐渐离近，门开时涌出的药香里，青鸟局促不安的站在那。
元琮昀用目光将顾云舒从上到下扫描一遍，这才满意地扬起下巴朝外走去：“想留下还是离开？”
她故意把脚步踏得响亮，“选哪个都行，反正从今往后——”突然转身撞上顾云舒闪烁的目光，“在这座城内没有谁敢动你分毫。”
顾云舒攥紧了衣角。
药香还残留在羽隙间，昨天还是她记忆里第一次未被疼痛惊醒的睡眠。
‘如果留下…会不会变成累赘？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眼前妖晃动的赤尾绞碎了。
“我想跟在姐姐你的身边……可以吗？”
“嗯？
那你就当我的小跟班吧。”
顾云舒没想到她会答应如此快，脸颊顿时浮出一抹红晕。
但听清楚后半段话时还是轻声嗫嚅了一句“不是当跟班……”“嗯？
顾云舒你说话好小声，我没听到。”
“没什么，没什么。”
“今天是我觉醒的日子，你要来看吗？”
……元琮昀牵着顾云舒踏入主殿时，便听到一声略带冷意的声音。
“来得这么晚。
“元琮子岚指尖轻叩案几，青鳞纹护腕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沈诺雪白的狐尾在身后悠然摆动，打趣道：“我们小昀倒是沉得住气，觉醒日都磨蹭。
““觉醒台又不会长腿跑掉～“元琮昀嬉笑着将顾云舒轻轻往前一推，“这是顾云舒，我昨天救下的小鸟妖。
从今往后就是我的跟班了！
“她凑到青鸟耳边，故意压低声音却让座上二人都能听见：“这位板着脸的是我母亲元琮子岚，那边笑里藏刀的是我娘亲沈诺。
别怕，她们吃妖不吐骨头的传言都是假的。
“顾云舒郑重屈膝行礼，青羽在晨光中泛起波光：“拜见元琮大人，沈大人。
“垂首时，她瞥见沈诺的狐尾尖轻轻点了下地面，像是某种无声的认可。
元琮子岚目光掠过青鸟紧绷的翅膀：“既是小昀的朋友，便也无需在意这些虚礼。”
话落，元琮子岚望向元琮昀。
“小昀，再不过来觉醒，这台子可就真没了。”
说罢便抬手作势要将觉醒台收走。
“别别别！
母亲。”
赤影闪过，元琮昀己蹿到台前。
三条尾巴因急切炸开绒毛，活像棵火绒草。
当她踏入觉醒台中央时，脚下古老的妖纹泛起微光。
她深吸一口气，却怎么也压制不住胸腔内翻涌的躁动——尾巴无意识地拍打着地面，在石板上扫出细碎的沙沙声。
“凝神。”
元琮子岚颈间九道妖纹骤然显现，火红色妖力缓缓没入元琮昀体内。
当母亲的妖力刚没入体内时，元琮昀的瞳孔骤然收缩。
无数脉络在黑暗中浮现，如同星河流转时拖曳出的璀璨光痕，银白光脉如月下溪流般温顺。
可下一秒，一道赤色锁链突然撕裂识海！
元琮昀的喉咙里不禁发出幼兽般的呜咽。
她的犄角骤然发烫，角尖迸出细碎的金色火星，溅在石台上烙出焦黑的孔洞。
更可怕的是身内奔涌的妖力，它们像被激怒的蛇群，疯狂撕咬着她的五脏六腑。
“包、裹、它……”元琮昀费力分辨着母亲说的话语。
她咬紧牙关，拼命调动妖力去围剿那道红芒，却发现自己像是在用爪子去抓握岩浆，在石台上烙出焦痕，三根尾巴却在这剧痛中迸发出耀眼的金红色光焰。
元琮子岚看着觉醒台上亮起的十道妖文内心震惊：‘十级！
先天元妖！
’元琮子岚忙在殿门处设下禁制以防有人窥视。
元琮昀周身突然腾起金红色的烈火，最终在头顶交汇成巨大的赤霄虚影。
传说‘先天元妖’是被自身血脉妖祖认可了的孩子。
而元琮又都是赤霄一脉，也就是说。
现在俯瞰众生的，正是十二妖祖之一的‘烈焰与正义’之祖——赤霄。
顾云舒望着头顶那巨兽虚影，不顾那些迸溅的光屑灼痛了她的眼睛与翎羽，一种炽热感涌上心头——被光芒照耀的感觉也不错…扑——踉跄倒下时，元琮昀眼前一片模糊。
最后的意识里，她感觉到自己被柔软的狐尾卷住，发梢还跳动着未熄的火星。
“先天元妖！”
沈诺回眸望向元琮子岚，尾音上扬，声音里漾着掩饰不住的骄傲：“我们小昀果然非同凡响！”
元琮子岚将妻女一同揽入怀中，指尖抚过女儿额间，那光芒便如潮水般悄然隐没，只留下金纹。
“太过张扬了些，还是先藏着好。”
沈诺轻笑，九条狐尾在身后勾出慵懒的弧度：“你还是这么谨慎。”
“防着些，总没错。”
元琮子岚垂眸，冷峻的轮廓在晨光中依旧锋利，但指尖力道却放轻了些：“小昀有此的天赋，他日成就必在你我之上。
是时候让她去更广阔的天地历练了。”
“只是……”尾音在沈诺喉间辗转，化作一声轻笑，“该为小昀寻个怎样的师父？
没点真本事，怕是难当此任。”
元琮子岚唇角微扬，戳穿道：“你己经想好了，不是吗？”
“她的教导只赐予天才，天才也只能由她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