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中这二十多年,他早己厌倦了卑躬屈膝的奴才生涯,那天跪接圣旨时,听到西太后对自己的惩处:限期离开京城,还乡养老时,他心里涌上一阵狂喜。
若是西太后要他的命,也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
这道圣旨,好似让自己如笼中困兽,重回山林,觉得无比舒心爽快。
圣旨宣读完毕后,他磕头致谢时,诚心实意喊出了:"皇上圣明,谢皇上西太后龙恩!”
接下来,孙桂森开始做离开京城的准备。
他的妻子柳青梅,小妾凌玉兰两人,嘴上说着不想离开京城,但他孙桂森钱财富足。
跟着他,生活优越,不愁吃用,每月还有几百两银子的零花钱。
自小生长在这北方地区,想着去小桥流水的江南,领略江南水乡美景,也是不错。
听从了孙桂森的吩咐,便收拾起自己的行李来。
孙桂森把在京城的房屋田产,统统变卖了,又将不便携带的笨重之物,并一些字画珍宝,兑换成黄金白银。
为了路途安全方便,又将黄金白银兑换成,便于携带的钱庄通兑银票。
又特意去京城武威镖局,重金雇了三名武功高强的保镖,护送自己和两个貌美的妻妾,南返江南老家。
毕竟,自己身上带着数目巨大的银票,并两位貌美的夫人。
想着二十多年前,自己是坐佟掌柜的货船,顺京杭大运河来到了北京。
孙桂森凭着昔日的关系,去雇了一艘官船,准备坐船返回故里。
离开京城这天,孙桂森心里特别轻松,离家二十多年,终于又回去了。
倒是那两个妻妾,流着眼泪,一副难舍难分的神情。
想着此一去,能不能还可以返回故土。
日行夜宿,顺风顺水,坐在平稳的船舱中,孙桂森由两个女人陪着,喝酒取乐,旅途也不觉得无聊寂寞。
出河南,过了山东,进入江苏境内;过扬州,经镇江,转眼到了常州府地盘。
常州知府谭伊宁,听闻自己的恩人孙公公,沿京杭大运河途经自己辖地,忙派上心腹,坐船日夜候在运河旁,迎接恩公的船只。
孙桂森乘坐的官船,特别显眼,知府派出的人,接着了孙桂森,把他们一行引到府衙,安排入住宾馆。
当天晚上,知府设宴为孙桂森洗尘接风。
席间,谭知府再三感谢孙公公当日引见提携之恩,说是恩公回乡,如有困难,自己当全力相助。
孙桂森的老家,在知府管辖下金匮县。
知府谭伊宁留恩公,在府城住了几日,天天酒宴招侍。
数日后,一心急着回乡的孙桂森,告辞了知府大人,一行人仍坐船,沿京杭大运河,朝金匮县城驶去。
赶上顺风顺水,船行似箭,船过皋桥,进入古芙蓉湖水域。
七拐八弯,孙桂森他们乘坐的船只,来到了县城南门外。
三千年前的吴国先祖泰伯,与二弟促雍,让皇位于三弟,两人带着带着家人,由陕西西岐,南下渡河过江,首抵太湖北边的梅里,建城立国。
将梅里定为国都,号称句国,把西北文化带到了江南蛮荒之地。
孔子曾评论泰伯:志让两家天下,功辟万古江南。
泰伯在梅里建立勾吴国后,为了灌溉、排洪、商运,开掘了中国历史上,首条人工河流伯渎河,全长西十三公里,和穿城的京杭大运河支河,在南城门外交汇相通。
在两河的交汇处东面,有一片掘河时堆成的大土墩。
城中有一姓秦的商人,见那高耸的土墩,制砖烧砖特别便利,在靠河边建立了一座砖窑,取土有土堆,运输靠近河边,极是方便。
陆续,一座座砖窑建立了起来,依次排列。
至明朝年间,伯渎河边的砖窑业,达到了鼎盛时期,一句俗话描述了当时的情景:上塘十里尽开店,下塘十里尽烧窑。
孙桂森的爷爷,也是其中的一个窑主,祖父将砖窑,传到他父亲手中时,砖窑业鼎盛时期己经过去了。
父亲守着一座砖窑,生活还算富足,但却染上了抽***的恶习。
孙桂森八岁那年,母亲患病逝亡后不久,父亲续娶了一个寡妇,带着一个六岁的儿子,继母脾气尖酸刻薄,且凶悍暴躁。
经常饿肚子的孙桂森,十岁出头,便去家对面的清河楼酒楼,当了一名酒楼堂倌。
他在酒楼努力工作,吃苦耐劳,很快就得到了掌柜的赏识。
但他的生活并没有因此变得轻松。
一天,孙桂森的父亲,因吸食***过量去世了。
继母打算卖掉:孙家祖传的砖窑,带着自己的儿子改嫁。
孙桂森闻听,出面阻止,,他希望继母,不要卖掉孙家祖上传下的砖窑。
向继母说了自己的意思,继母听后,双眼怒睁,招呼一声儿子,两人扑上,把孙桂森按在地上,痛殴了一顿。
边打边骂着要送他的命,即日起不许他再回这个家里。
被打的孙桂森,觉得自己这么不幸,便去了酒楼旁边的一家算命铺子,请算命先生,给自己算上一卦。
算命瞎子抚摸着山羊胡子,拿出两块竹卦,胡乱在地上掷投了几遍。
然后摸索着上面的花纹,故弄玄虚说道:"小兄弟,你这是恶煞照命,索命鬼上身,很难摆脱呐……“孙桂森一听,忙从衣袋里摸出几文碎银,塞到算命先生的手里。
哀求说道:"先生,求你给小弟指条生路,来日定重谢!
"算命先生听了孙桂森的哀求,又听闻过他在家里的遭遇,很是同情他。
便说:“你要想保住项上人头,必须舍了胯下小头,两头不得同为一体,可记住否?
""先生,此解怎么说?
“”自己揣摩,天机不可泄露。
"孙桂森连着揣摩了几天,凭着他的聪明,悟出了算命先生的话:就是要想活命,必须***掉***,才能保住性命。
***掉***,不就是皇宫里的太监了?
皇宫在京城,就要去北京。
好在酒楼的食客,大都来自北方的客商。
一次,孙桂森结识了从京城来金匮县,船运定制皇城所需砖瓦的佟掌柜。
向他说了自己的身世,跪下磕头恳求他,带自己去京城。
佟掌柜本是太监出身,见孙桂森长得眉清目秀,他又自愿***入宫;且人能说会道,聪明伶俐。
若是进宫,日后定会发迹,到时自己在宫内,也可以有个靠山。
果真,佟掌柜的眼光不错,真让他估算到了,送孙桂森进宫后,数年过后,加官五品。
成了贵妃院中的总管太监。
通过孙桂森,佟掌柜不知捞了多少好处。
孙桂森在深宫内院中,居住了二十多年,身体早己娇弱。
他站在甲板上,看着两岸熟悉的景色,心里不由激动起来,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官船船穿过那座横跨,京杭运河的清名桥,伯渎河东边的砖窑区出现在了眼前。
兴盛辉煌的岁月,早己经过去。
运河里也没有挤满,等着装货的货船。
清名桥堍旁的清河楼酒楼还在,可以听到里面传出食客的喧哗声。
金匮县令史保松,早己得到谭知府传信,说大内五品太监孙桂森,遣返回乡,要他悉心迎接,不得怠慢。
史县令知道孙桂森是知府大人的恩公,岂敢怠慢?
便亲自带着鼓乐队,在河边的大码头上候着。
见一艘官船靠上码头,从船舱里走出一个身穿绸缎马褂的人,白净脸皮,迈着一双罗圈腿,左右两个貌美女人搀扶着。
史县令知道是孙公公到了,一挥手,鼓乐声响起。
,自己趋步上前。
朝孙桂森一躬身,作揖说道:"金匮县令史保松,恭迎孙公公荣归故里!
"孙桂森明白,自己己经是过时的大内公公,这史县令,定是接了谭知府的文书,来恭迎自己。
忙抱拳还礼:“史县令,不知咱家的老屋还在否?
""回公公,您家老屋还在,不过破败了些,要修缮才能居住。
“孙桂森"哦"了一声,沿着脚下熟悉的青石板路,朝不远处一间,二层带院子的楼房走去。
在这间二层楼房前,孙桂森心潮起伏。
楼房的屋顶己经塌陷,一副破败潇条,院中杂草丛生,小池塘里堆满杂物,楼房隔墙左边,就是孙家祖传的砖窑,看上去早己荒废,砖窑的封土上,长滿了狗尾巴草和几棵桷树。
孙桂森从怀里,取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递给身边的史县令。
笑着说道:"有劳史大人,咱家离家己多年,人生地不熟。
烦大人雇些工匠,将咱家的房子修缮一下。
“孙桂森在深宫多年,说话己经是满口京音。
史县令推开银票:“孙公公,这点小事,卑职何用公公破费。”
孙桂森强行把银票,塞进史县令的手里。
自己己经是褪毛的草鸡,己不是昔日那个:威风八面的总管太监了。
这一点,孙桂森心知肚明。
一行人回到码头,孙桂森取出银子,赏了船夫和保镖,将随船箱笼行李搬上岸后,官船顺来时之路,返回北京了。
孙桂森带着妻妾,住进了临河的客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