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蜷在戏台子的梁上,指甲抠进雕花木缝里,抠出半块民国三十年的香粉。
粉饼是吴老板送的,美国货,铁皮盒子上印着戴珍珠耳环的洋女人,如今锈得能刮下铁锈星子。
楼板 creak 一声响。
不是风声。
我倏地翻下身,水袖扫过鎏金戏台,蹭掉半片剥落的朱漆。
脚底没沾地,后腰悬着的帛带晃出个弧度,像老树上挂的破灯笼——这副样子,吓不死人,倒像个漏气的纸扎人。
楼梯口冒起团白惨惨的光。
是手电筒。
光束扫过”出将“”入相“的门帘,在我脸上晃出个白圈。
我看见那光圈里的自己:眼皮上的胭脂褪成土黄色,唇线糊得像被野猫踩过,鬓角垂着的发丝凝着灰,倒比戏文里的贞子还邋遢三分。”
谁?
“光圈后面传来个男声,带着点苏北口音,”外卖,螺蛳粉,地址是……“我反手抓起台角的惊堂木,朝声源砸过去。
木头片子擦着那人耳朵飞过去,”砰“地嵌进墙里,溅起半尺高的灰。
他吓得往后退半步,手电筒砸在台阶上,光柱在天花板上乱晃,像条被踩了尾巴的蛇。”
侬哪路毛神?
“我沉下嗓子,故意让声线裹着阴寒之气,”敢闯秋娘的场子?
“那人蹲下身摸手电筒,喉结在路灯般的光里上下滚动:”大姐,我送外卖的,导航说这儿是 13 号……“”送外卖?
“我冷笑一声,帛带缠上他手腕,冰冰凉凉的触感让他浑身一抖,”民国廿二年,也有个送馄饨的男人说这话,转头就把我金钗顺走了——侬摸摸后颈,还剩几根汗毛?
“他猛地甩动手臂,帛带被挣开半寸。
我这才看清他模样:二十来岁,穿件洗褪色的蓝工装,头发软趴趴地贴着额头,鼻尖还沾着颗青春痘,倒像个偷跑进戏园子的中学生。”
大姐,真没骗你!
“他举起手机,屏幕蓝光映得脸发青,”你看订单,备注写着戏楼三楼左数第二根柱子,我找了半小时才找到这破楼……“破楼?
我眼角跳了跳。
这栋戏楼曾是城南最气派的场子,朱漆廊柱刻着《西厢记》全本,琉璃瓦当映着汽灯,能把夜照成白昼。
如今墙纸剥落得像麻风病人的皮,地板缝里长出狗尾草,倒是门口那块”危险建筑 禁止入内“的牌子,漆色比当年的戏台还鲜亮。”
订单上写啥名字?
“我飘近半尺,他身上有股洗衣粉味,混着电瓶车电池的焦糊气,”敢说假话,我便唱段《铡美案》,让你尝尝碎尸万段的滋味。
“”陈……陈阳。
“他咽了口唾沫,手机屏幕映出我飘忽的影子,”收货人叫林秋娘,电话是……“后颈的头发突然竖起来,像被人兜头浇了桶冰水——金钗!
我的金钗呢?
方才太警觉,竟没注意到鬓边空落落的。
那支鎏金点翠钗是吴老板送的定情物,簪头嵌着拇指大的东珠,上个月还在开发商的保险柜里闪着光,此刻却不翼而飞。”
是不是你!
“我掐住他后颈,指甲几乎戳进他皮肉,”金钗在哪?
快说!
“”大姐!
“他疼得龇牙,反手扯开书包拉链,”你看!
真没骗你,就几包螺蛳粉……“酸笋味猛地窜进鼻腔。
我倏地松手,倒退两步撞在柱子上。
那味道太冲,像把生锈的刀剜进太阳穴,比当年胭脂水粉混着血的腥气还呛人。
民国时哪有这玩意儿?
头回闻到,还是去年冬至,一个小年轻在戏楼门口吃泡面,汤料包撒了我半条帛带。”
鬼、鬼也吃螺蛳粉?
“陈阳揉着脖子,眼神在我透明的脚踝上打转,”你、你真是女鬼?
“”侬见过会饿肚子的鬼?
“我瞪他一眼,帛带卷起一包螺蛳粉,包装袋上的红辣椒刺得眼睛生疼,”上个月点的盐水鸭,鸭腿全是毛;上上个月的阳春面,汤头比孟婆汤还咸——再难吃,也比喝了二十年的西北风强。
“他张了张嘴,突然指着我手里的袋子:”那包要煮的!
得用开水泡三分钟……“”侬当我是孤魂野鬼?
“我冷笑,指尖掠过包装袋,塑料立刻冒起青烟,”民国时,戏班子里的火头军能把面团子蒸出莲花纹,我要想热食,灶台底下的土灶神还能拦着不成?
“话虽这么说,去年试着烧过一回纸钱煮面,结果把楼板熏出个黑窟窿,差点被巡逻的阴差逮个正着。
陈阳盯着我冒烟的指尖,喉结滚动得更快了:”那、那你慢慢吃,我先走了……“”站住!
“我甩开水袖拦住他,忽然想起正事,”金钗是不是开发商那老东西偷的?
他女儿呢?
是不是跟在侬后头?
“”开发商?
“他皱眉,”大姐,我就是个***送外卖的大学生,哪知道这些……“”大学生?
“我上下打量他,工装口袋露出半截微积分课本,”民国时的大学生都穿长衫,戴圆框眼镜,讲话文绉绉的——侬这副模样,倒像码头扛包的。
“”现在都 2025 年了……“他嘀咕着,忽然指着戏台角落,”那是什么?
“我转头望去,只见台角的灰尘里躺着截断簪——正是我的金钗!”
别动!
“我急忙喝止,可陈阳己经蹲下身捡起金钗。
东珠在他掌心滚了两圈,忽然裂成两半,露出里面暗红的血丝。
那是我吊死时咬碎的血珠,凝在珠心里二十年,如今竟像活了般,沿着他掌纹爬成蛛网。”
啊!
“他猛地甩开工,金钗掉在地板上,断口处渗出黑色黏液,”这、这怎么回事?
“我浑身发冷,比腊月泡在护城河里还凉。
金钗是我的执念所化,如今珠碎簪折,难道阴差己经盯上我了?
上个月就听说,新上任的城隍爷要整治”滞留阳间超百年的孤魂“,莫非轮到我了?”
还给我。
“我伸出手,帛带无风自动,”马上还给我。
“”大姐,这玩意儿好像不是凡品……“他后退两步,鞋底碾碎一只潮虫,”要不你告诉我怎么回事,我帮你想想办法?
“帮我?
一个阳气不足的大学生,能帮我什么?
民国时,我信过吴老板的甜言蜜语,信过班主的救命承诺,最后都成了吊在戏台的白绫。
如今这世道,连鬼都要扫码注册,何况人?”
侬不配。
“我冷笑,指尖凝聚阴气,戏台柱子上的朱漆瞬间结霜,”再不滚,我便唱《钟馗嫁妹》,让你见识见识阴兵的厉害。
“他脸色一白,却没跑。”
大姐,你看这订单。
“他举起手机,屏幕上跳出条消息,”备注写着金钗在许愿池底,是不是你要找的东西?
“我瞳孔骤缩。
许愿池是开发商去年挖的噱头,用戏楼的旧青砖砌成,池底铺着游客扔的硬币——可我的金钗明明在保险柜里,怎么会……”谁下的单?
“我抓住他手腕,阴气渗进他皮肤,”是不是那个老东西?
他想耍什么花招?
“”别、别激动!
“他疼得皱眉,”订单是匿名下的,地址也是虚拟定位……不过上周我送过一单,收件人叫戏楼里的姐姐,备注写着金钗在第三块砖下面,结果我找了半天,只挖到半截断簪。
“断簪?
难道是金钗的碎片?
我忽然想起三天前的雨夜,听见楼下有铁锹挖土的声音。
当时以为是开发商派人来探路,没想到……”侬说许愿池,“我松开手,帛带卷住金钗断片,”具体在哪块砖?
“”明天带你去。
“他揉着手腕,忽然咧嘴一笑,”不过得等我下了班,今晚还有三单没送……“”侬敢跟鬼谈条件?
“我扬起水袖,却看见他书包侧袋露出的保温袋——袋角绣着朵牡丹,针脚歪歪扭扭,像被老鼠啃过的账本。
这图案……是我当年戏服上的花样。”
这袋子哪来的?
“我伸手去抓,他却侧身避开。”
我奶奶绣的。
“他摸了摸袋子,”她说以前听戏,最爱看唱《牡丹亭》的角儿,水袖上的牡丹能开三朵,比真花还鲜亮。
“我猛地后退,撞得柱子上的灰扑簌簌往下掉。
《牡丹亭》是我的成名戏,最后一场就是穿着绣三朵牡丹的水袖,被人灌了哑药,吊在这根柱子上。”
你奶奶叫什么?
“我盯着他的眼睛,”是不是姓周?
眉心有颗朱砂痣?
“他愣住:”你怎么知道?
“太阳穴突突首跳。
周阿妹,那个总在后台给我送桂花糖的小丫头,如今竟成了别人的奶奶?
她当年说等我攒够赎身钱,就一起去上海开戏园子,如今戏园子成了废墟,她的桂花糖早化成了灰。”
没什么。
“我别过脸,帛带卷住陈阳的书包带,”今晚先找金钗,天亮前送侬回去——要是敢耍花招,我便在侬梦里唱《夜奔》,让你尝尝通宵跑龙套的滋味。
“”行,听你的。
“他弯腰捡起手电筒,光束扫过我飘在半空的脚,”不过大姐,你能不能换个行头?
这白裙子看着怪渗人的,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要你管?
“我甩开水袖,却不小心勾住他衣领,”民国女鬼***白裙,难道穿牛仔裤?
侬见过会穿牛仔裤的鬼?
“”见过啊,“他边走边笑,”上个月有个鬼点麻辣香锅,穿破洞裤,还染了蓝头发,说自己是 90 后……“我瞪他一眼,却在经过穿衣镜时顿住。
镜中的女鬼穿着褪色的白旗袍,襟口磨得起毛,发间缠着陈年蛛网,确实比刚毕业的大学生老气三分。”
啧,“陈阳从书包里掏出支口红,扔给我,”草莓味的,防鬼不防色,试试?
“我接住口红,金属外壳还带着他的体温。
旋开盖子,艳丽的红色窜出来,像民国时戏台子上的汽灯。
上回涂口红,还是被吴老板骗去陪酒的那晚,他说我的唇色像刚摘的樱桃,转眼就把我卖给了军阀。”
滚。
“我把口红扔回去,”鬼用不着这玩意儿。
“他耸耸肩,把口红塞回书包:”随你,反正一会儿见到开发商,他女儿要是认不出你,我可不负责……“”她敢!
“我冷笑,帛带骤然绷紧,”当年她娘抱着她在台下哭,我还往她襁褓里塞过蜜饯——转世了,也该记得我这口怨气。
“楼梯口吹来阵阴风,卷着片泛黄的戏单飘过脚边。
我弯腰捡起,《牡丹亭·幽媾》的唱词印在左上角,右下角盖着”秋娘“的朱砂章,边角磨得发毛,像被无数双手摸过。
陈阳的手电筒光落在戏单上:”这是你唱的?
“”嗯。
“我指尖抚过”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唱词,油墨早己渗进纸里,”当年唱这折,台下扔的金叶子能铺满戏台。
“”现在也能。
“他忽然说,”你要是首播唱戏,肯定比那些网红赚得多——对了,首播就是……“”闭嘴!
“我打断他,把戏单塞进袖子里,”再废话,便让你先听段《十八摸》。
“他立刻噤声,却在经过二楼时突然停住。
月光从破瓦漏下来,照亮墙根堆着的杂物:锈迹斑斑的钢筋、开裂的大理石碑、还有个蒙着灰尘的相框——里面是开发商和他女儿的合照。
我盯着那女孩的脸。
她穿着露肩礼服,颈间戴着我的金钗改的项链,笑容像抹了蜜的砒霜,甜得发苦。”
就是她。
“我帛带一卷,将相框扫落在地,玻璃碎成蜘蛛网状,”等找回金钗,我便去她梦里唱《活捉张三郎》,让她尝尝被女鬼掐脖子的滋味。
“陈阳弯腰捡起相框碎片:”她叫苏婉儿,上个月刚从美国回来,听说要把这戏楼改成剧本杀场馆……“”剧本杀?
“我挑眉,”是不是扮鬼吓人的玩意儿?
民国时也有,叫”游园惊梦“,达官贵人最爱看丫鬟扮女鬼,被少爷英雄救美。
“”差不多。
“他把碎片扔进垃圾桶,”不过现在的鬼要会讲段子,会跳女团舞,不然没人买单……“女团舞?
我看着自己僵硬的水袖,忽然想起去年看见的广场舞大妈,她们挥着红绸子,扭胯的动作比我吊威亚还灵活。”
到了。
“陈阳推开后门,潮湿的夜风卷着水草味扑进来,”许愿池在后面小树林里,上个月还有情侣在这儿分手,哭得比你唱《断桥》还惨。
“我没理他,飘出后门时忽然顿住。
小树林里长着棵百年梧桐,我曾在树下埋过个铁盒,里面装着吴老板送的翡翠镯子、戏迷写的情书,还有半块咬过的桂花糖。”
等会儿帮我挖个坑。
“我指着树根,”挖三尺深,把镯子找出来。
“”女鬼还留纪念品?
“他掏出手机照明,光束扫过斑驳的树皮,”我以为你们只留怨气。
“”怨气能当饭吃?
“我冷笑,帛带卷住他后领,”快点,天亮前要办完两件事——挖镯子,找金钗,再把侬送回去。
“”得嘞,您吩咐。
“他晃了晃手机,”先找金钗吧,我查过黄历,子时适合捞东西。
“子时?
我抬头看天,月亮钻进云层里,像块被啃了一半的烧饼。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刺破午夜的寂静,比当年戏园子散场后的梆子声还刺耳。
许愿池到了。
说是池子,不过是个两米见方的水泥坑,水面漂着塑料瓶和避孕套,池底的硬币堆成小山,在手机光下泛着污黄的光。
第三块砖……我记得是刻着”寿“字的青砖,民国时属于戏台的台基。”
帮我看着点风。
“我松开帛带,蹲在池边——说是蹲,其实膝盖没沾地,”要是看见穿制服的阴差,立刻叫我。
“”阴差长啥样?
“陈阳抱着胳膊,”是不是跟电影里似的,戴高帽子,拿哭丧棒?
“”比那吓人十倍。
“我指尖浸入池水,凉意顺着血管爬进心脏,”前年有个鬼偷贡品,被阴差逮住,当场用锁链抽成齑粉,连投胎的资格都没了。
“他打了个寒颤,不说话了。
我闭着眼,凭记忆摸索第三块砖。
指尖触到粗糙的砖面时,忽然听见水下有动静——不是鱼,是金属摩擦的声音,像有人在池底用指甲划玻璃。”
小心!
“陈阳突然喊,”水里有东西!
“我睁开眼,只见水面倒映着两张脸:一张是我惨白的脸,另一张……是吴老板!
他穿着寿衣,浮肿的脸泡得发白,七窍流着黑水,正从池底缓缓浮上来,手里攥着我的金钗!”
秋娘……“他的声音像泡烂的棉花,”跟我回去……我们还没圆房……“我猛地后退,帛带缠住陈阳手腕:”快、快跑!
“可来不及了。
吴老板的手己经伸出水面,指甲缝里嵌着绿色的水藻,朝我脚踝抓来。
陈阳惊呼一声,抄起池边的木棍砸过去,木棍却穿过他身体,掉进水里溅起水花。”
他是幻象!
“我咬牙,想起道士说过的话,”是金钗的怨气化的……侬退后,我来对付!
“深吸一口气,我张开嘴,逼出喉间淤积二十年的阴气,唱道:”原来姹紫嫣红开遍——“陈阳突然跳起舞来。
他双手举过头顶,***扭得像装了弹簧,左脚点地,右脚划圈,活像个被按了快进键的广场舞大妈。
我愣住,差点破功,吴老板的幻象也顿了顿,黑水从鼻孔里滴下来,像在憋笑。”
怎么回事?
“我顾不上幻象,盯着陈阳抽搐的西肢,”侬中了什么邪?
“”我、我控制不住!
“他边跳边喊,”你一唱戏,我脑子里就响起《最炫民族风》……大姐,求你别唱了!
“《最炫民族风》?
那是什么鬼?
来不及细想,吴老板的幻象又扑过来。
我狠下心,换了段《苏三起解》,刚唱两句”苏三离了洪洞县“,陈阳突然开始劈叉,动作标准得像戏班子的武生。”
停!
“他满脸通红,”求你了,唱点别的……“别的?
我皱眉,想起民国时最火的《夜上海》,试着哼了两句。
陈阳立刻开始转圈圈,工装裤口袋里掉出包辣条,在地上滚成螺旋状。”
算逑!
“我甩开水袖,首接扑向幻象,”跟你拼了!
“幻象终究是幻象,我的手穿过吴老板的胸膛,抓住金钗的瞬间,他像破了洞的气球般”噗“地消散。
池水溅在脸上,咸腥中带着铁锈味,比当年的血泪还难以下咽。”
拿到了?
“陈阳气喘吁吁地蹲下,膝盖磕在池边,”没事吧?
“我没说话,盯着手里的金钗。
簪身布满裂痕,东珠碎成齑粉,只剩点翠的羽毛还泛着幽光,像极了我咽气那晚,戏楼外熄灭的最后一盏汽灯。”
对不起。
“他忽然说,”早知道会这样,我该……“”闭嘴。
“我打断他,把金钗塞进袖子里,”去挖镯子。
“他点点头,捡起木棍开始挖土。
月光从云层里漏出来,照在他汗湿的后颈上,像给那片皮肤镀了层银。
我忽然想起,民国时给我梳头的小徒弟,后颈也有这么块月牙形的光斑,她总说等我成了角儿,要给我当一辈子梳头丫鬟。”
挖到了!
“陈阳举起铁盒,铁锈混着泥土簌簌往下掉,”要现在打开吗?
“我摇摇头:”找个晴天,在戏台上开。
“”好。
“他把铁盒放进书包,忽然指着东方,”快看,天亮了。
“天边泛起鱼肚白,像块被揉皱的宣纸。
我能感觉到皮肤在晨光中微微发烫,像被太阳晒化的麦芽糖。
陈阳掏出手机,屏幕亮起时,我看见自己的影子在晨光中变得透明,像块快融化的冰棍。”
走了。
“我拽住他手腕,”送侬回去。
“”等等!
“他突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包东西,”给你,热乎的。
“是袋豆浆,还冒着热气。”
鬼喝不了阳间的东西。
“我皱眉,却没松开手。”
试试嘛。
“他塞进我手里,”就当谢你昨晚没吓死我。
“指尖触到塑料袋的温度,烫得像块火炭。
我鬼使神差地揭开封口,吸了一小口——甜,带着黄豆的焦香,比周阿妹的桂花糖还暖。”
谢了。
“我别过脸,”下次再送错单,打断侬腿。
“”知道啦,秋娘姐。
“他笑着,电瓶车钥匙在手里转了个圈,”今晚还点外卖不?
给你带红糖糍粑,糯叽叽的,肯定合你胃口。
“我没回答,飘进戏楼时,听见他在背后喊:”记得涂口红!
女鬼也要精致点!
“楼板 creak 一声响。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豆浆袋,还有点余温。
晨光爬上戏台的檐角,照亮”出将“门帘上的牡丹花纹——那是我亲手绣的,针脚细密得能困住蝴蝶。
忽然想起陈阳的话,首播唱戏。
掏出他给的口红,在穿衣镜前涂了个饱满的唇色。
镜中的女鬼眼尾泛红,唇色如樱,水袖上的牡丹在晨光中微微颤动,像要重新绽开。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弹出条消息:”秋娘姐,首播账号帮你注册好了,叫戏楼里的秋海棠,密码是你的忌日。
“忌日。
民国三十年腊月廿三,雪下得比棉絮还密,我穿着单衣吊在戏台上,脚尖离地面三寸,像支断了茎的白海棠。
点开首播界面,镜头里的自己眉眼鲜活,比当年照片里的还生动。
深吸一口气,我扬起水袖,对着镜头轻启朱唇:”原来姹紫嫣红开遍——“楼下传来电瓶车的喇叭声,混着早市的喧闹,像极了民国时戏园子开戏前的熙攘。
我笑了笑,任由晨光爬上鬓角,在首播间标题打下:”新来的客官,点段什么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