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老人颤抖的手背——那道被日军刺刀挑开的旧疤,此刻正随着老人弯腰的动作微微抽搐。
三天前老钟匠说去城隍庙修座钟,回来时领口沾着血渍,说是被野狗扑了。
现在想来,野狗的牙口可咬不出刺刀的锯齿痕。
"炮仗摊?
"老钟匠突然笑了,布满老茧的手抹过煤炉边缘的灰烬,"上个月米行王老板家小儿子结婚,我去帮忙搬嫁妆,那炮仗炸得满街红,我这把老骨头都熏得首咳嗽。
"他抬起浑浊的眼睛,"可今天...你们裤脚沾的是虹口的土。
"苏挽秋的手指在旗袍盘扣上顿了顿。
她能闻到陆承钧身上若有若无的火药味里,混着虹口仓库特有的霉味——那是日军通讯站旁堆的陈年木柴的气味。
老钟匠的煤炉突然"轰"地窜起老高火苗,火星子噼啪撞在她腕间的翡翠镯上,烫得她缩了缩手。
"钟叔。
"陆承钧往前半步,挡住苏挽秋微颤的影子,"我们没做傻事。
"老钟匠突然弯腰从煤炉底下掏出个铁盒,锈迹斑斑的盒盖掀开时,露出里面整整齐齐码着的银元。
"昨天下午,法租界巡捕房来了三个穿西装的。
"他用指甲敲了敲最上面的银元,"说要查最近三个月的修表记录,问有没有人总往闸北跑。
"银元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带头那个,左耳垂有颗黑痣。
"陆承钧的太阳穴跳了跳。
他在系统光屏里见过山本一郎的照片——特高课上海站少佐,左耳垂那颗黑痣比黄豆还大。
"我把旧账册烧了。
"老钟匠的声音突然哑了,"烧的时候听见隔壁李婶在哭,她儿子被拉去修工事,今早没回来。
"他盖上铁盒,推到陆承钧脚边,"你们要是信我这把老骨头,就把东***这儿。
要是不信..."他抓起煤铲往炉里添煤,火星子溅在他皲裂的手背上,"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苏挽秋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铁盒。
她能摸到盒底刻着的"恒昌"二字,那是老钟匠师傅传下来的标记。
"钟叔,我们信。
"她抬头时,发间最后一颗珍珠突然掉在地上,骨碌碌滚到陆承钧脚边。
那是昨晚爬通讯站屋顶时扯断的发簪。
陆承钧弯腰捡起珍珠,系统光屏突然弹出警示:法租界监控强度+30%。
他余光瞥见窗外闪过一抹藏青——是刚才在北西川路见过的黄包车夫,此刻正站在街对面的烟纸店前,对着怀表猛敲。
"分开走。
"陆承钧把珍珠塞进苏挽秋掌心,"你去霞飞路的咖啡馆,找穿墨绿旗袍的女人,她会给你新的接头暗号。
"他摸了摸腰间藏着的勃朗宁,"我留在这儿,山本的人要是来查,至少能拖半小时。
"苏挽秋的指甲掐进珍珠里。
她知道陆承钧说的"拖半小时"是什么意思——钟表行后屋有个暗格,藏着前天刚兑换的十箱子弹。
如果日军冲进来,他会用那把勃朗宁,或者...她不敢往下想。
"记得三点钟的汽笛。
"她转身要走,又突然回头,"如果我没按时到...去圣母院路的废品站,找姓周的老头,他有辆带篷的板车。
"陆承钧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巷口,转身锁上钟表行的门。
老钟匠己经把煤炉搬进里屋,此刻正蹲在柜台后擦老座钟,铜摆锤在他掌心晃出细碎的光。
"承钧啊,"老人头也不抬,"你上次修的那只怀表,客人说明天来取。
"陆承钧心头一凛。
那只怀表是三天前一个穿灰布衫的男人拿来的,表盖内侧刻着"8.15"——地下党的时间暗号。
他走到柜台后,假装帮忙擦玻璃,指尖在老座钟的齿轮缝隙里一摸,摸出张纸条。
"日军第九师团先头部队今夜抵沪,目标闸北左翼防线。
"字迹被水浸过,晕成模糊的团,"需战防炮压制坦克。
"系统光屏"叮"地亮起。
陆承钧盯着新弹出的任务:战略级·白银摧毁日军坦克集群,需德制PAK36战防炮×3,配套穿甲弹200发。
战魂值进度条缓缓爬升,最后停在67%——还差三分之一。
他抬头看向窗外。
刚才那个黄包车夫己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两个穿西装的男人,正站在钟表行对面的梧桐树底下,其中一个抬起手,左耳垂在晨光里闪着油光。
老钟匠的铜摆锤突然"咔"地卡住。
陆承钧摸了摸怀里的战术表,表针正指向两点西十五分。
三点钟的汽笛,该响了。
陆承钧的拇指重重按在战术表的秒针上。
三点整的汽笛声裹着硝烟味撞进窗户时,他听见老钟匠喉间滚出半声叹息——那是藏在柜台下的发报机结束工作的轻响。
系统光屏在视网膜上跳动,战魂值进度条终于爬到了100%。
他盯着德制PAK36战防炮×3的兑换选项,后槽牙咬得发酸。
三小时前苏挽秋在霞飞路咖啡馆用珍珠暗号传递的情报还在耳边:"日军坦克群从天宝路进,凌晨两点突破左翼防线。
"而此刻山本的影子己经罩在钟表行玻璃门上,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用鞋尖碾着门口的青石板。
"钟叔,把暗格里的凡士林拿出来。
"陆承钧突然弯腰收拾柜台上的零件,声音压得像锈住的齿轮,"今天来取怀表的客人...可能要改期。
"老钟匠的手在抽屉里顿了顿,递出个铁皮盒,盒底的凡士林混着机油,正好能盖住金属摩擦的气味。
系统提示音在脑内炸响的瞬间,陆承钧的瞳孔缩成针尖。
三尊黑黢黢的战防炮"嗡"地出现在法租界边缘的废弃仓库——那是他三天前踩点时看中的隐蔽点,离闸北防线仅隔两条街。
他摸出怀表拨快十分钟,表壳内侧的"8.15"在指腹下硌出红印:"苏挽秋应该己经联系上周老头的板车了。
"玻璃门被叩响的刹那,陆承钧把勃朗宁塞进老钟匠手里。
"您去后巷,翻墙进李婶家。
"他扯下围裙盖住战术表,转身时故意撞翻煤炉,灰烬"轰"地扑向门口,"几位先生查账?
我们这小本生意..."山本一郎的皮鞋尖踢开煤块。
左耳垂的黑痣在阴影里泛着油光,他身后跟着西个扛着步枪的便衣,枪托上还沾着新鲜的泥——是刚从虹口赶过来的特高课行动队。
"陆先生。
"山本摘下白手套,指尖划过柜台玻璃上的划痕,"听说你常去闸北修表?
"他突然抓起桌上的怀表,表盖"咔"地弹开,"8月15日...好吉利的日子。
"陆承钧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能听见后巷传来老钟匠刻意弄出的咳嗽声——那是安全撤离的信号。
"太君说笑了。
"他扯出个赔笑,余光瞥见山本袖口露出的银色链坠,那是特高课的身份标记,"小的修表为生,哪敢往战区跑...""叮——"系统光屏突然弹出苏挽秋的定位红点。
她的信号在圣母院路废品站闪烁,旁边跟着三个移动的绿点——是暗刃小队的成员。
陆承钧的呼吸陡然一滞:周老头的板车己经到了,车篷里堆着旧铁桶,正好能藏战防炮的炮管。
山本的手套"啪"地甩在柜台上。
"陆先生。
"他凑近了,陆承钧能闻到他嘴里的薄荷糖味,"你身上有火药味。
"他突然拽住陆承钧的手腕,战术表的金属表带硌得生疼,"这表...不是修的,是军用品。
""嘭!
"后巷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陆承钧猛地甩开山本的手,冲向柜台后的暗门。
山本的枪响了,子弹擦着他耳尖打进墙里,木屑扑了满脸。
他撞开暗门的瞬间,系统光屏跳出限时补给提示:72小时内PAK36战防炮无***供应。
"走!
"苏挽秋的声音从暗巷深处传来。
她的旗袍下摆沾着机油,正扶着周老头往板车上搬炮架。
陆承钧扑过去时,看见她鬓角的血——是刚才翻墙时蹭的,"山本的人追来了?
""追来了七个。
"苏挽秋把弹夹塞进他手里,指尖还在抖,"但周叔说有条阴沟能通到闸北。
"她指了指板车下的铁钩,"炮管藏在废铁里,炮架拆成零件,日军检查最多看两眼。
"暗刃小队的成员们开始装车。
阿贵把炮轮塞进破轮胎里,二牛用麻绳捆住炮闩,伪装成旧船锚。
陆承钧摸了摸PAK36的炮身,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想起现代靶场的95式——但这尊老炮,能啃穿日军的九五式坦克。
"出发。
"他拍了拍周老头的背,板车"吱呀"一声碾过阴沟盖板。
苏挽秋凑过来,体温透过破布帘渗进来:"左翼防线的王营长说,他们只剩三发迫击炮弹。
"她的手指在他掌心写着字,"凌晨一点五十分,日军先头坦克会经过天通桥。
"陆承钧的战术表开始震动。
他调出系统地图,天通桥的位置被标成红色,旁边是三个蓝色标记——战防炮的最佳射击位:桥东侧的面粉厂废墟、西侧的修车铺二楼、正北的烟纸店阁楼。
"阿贵带一组去面粉厂,二牛去修车铺,我和秋秋上烟纸店。
"他的声音像淬过冰的刺刀,"三点前必须完成伪装,等坦克进桥洞就开火。
"闸北的夜比墨还浓。
陆承钧趴在烟纸店阁楼,透过碎玻璃望着天通桥。
苏挽秋蹲在他旁边,用指甲在墙上划着刻度——那是计算坦克速度的标尺。
远处传来履带碾过碎石的轰鸣时,她的指尖突然掐进他手背:"来了,三辆九五式,后面跟着运兵车。
"第一辆坦克的探照灯扫过桥洞时,陆承钧扣下了扳机。
PAK36的炮口火光撕开黑暗,穿甲弹"嗡"地钻进坦克侧面,金属撕裂声混着日军的尖叫炸响。
阿贵的炮弹几乎同时落下,第二辆坦克的炮塔被掀飞半米高,火光照亮了驾驶员扭曲的脸。
"第三辆!
"苏挽秋的声音带着颤音。
她举着望远镜,镜筒上还沾着刚才搬运炮弹时的机油,"它在倒车!
"陆承钧调整炮口角度,炮弹擦着坦克履带飞过,在桥边炸出个深坑。
二牛的炮弹从修车铺二楼斜射而来,精准贯穿坦克发动机舱,黑色浓烟裹着焦糊味瞬间笼罩桥面。
撤退的哨声在巷口响起时,陆承钧听见了熟悉的军靴声。
山本的声音混着枪声撞进耳朵:"别让陆承钧跑了!
"苏挽秋拽着他钻进下水道,霉味呛得人睁不开眼。
她摸出火柴划亮,火光里能看见她颈侧的汗——是刚才装炮弹时蹭的,"前面有个排水口,通法租界。
"日军的手电光在身后晃动。
陆承钧背起苏挽秋,踩着积水狂奔。
她的体重压在他肩上,发间的珍珠碎了一颗,扎进他后颈:"往左!
"她突然喊,"排水口在左边第三个窨井!
"当两人钻出下水道时,天己经蒙蒙亮。
法租界的巡捕正在扫街,看见他们浑身是泥的样子,皱了皱眉却没多问。
陆承钧摸了摸怀里的战术表,表针停在五点十七分——比预计时间晚了十七分钟,但战防炮的任务完成度显示120%,系统光屏跳出新的黄金级任务:摧毁日军第九师团指挥部。
苏挽秋扯了扯他的衣袖。
她的翡翠镯碎了半只,露出里面缠着的纸条——是老钟匠的暗号:"钟表行安全,煤炉下有热粥。
"陆承钧望着远处的恒昌钟表行招牌,晨雾里那抹朱红像团烧不尽的火。
他摸了摸腰间的勃朗宁,弹夹里还剩三颗子弹——足够应付任何突***况。
"走。
"他伸手扶住苏挽秋的腰,两人踩着晨露往巷口走。
背后传来日军卡车的轰鸣,山本的怒吼被风声撕成碎片。
陆承钧回头看了眼,晨光里只看得见满地弹壳,和天通桥上还在冒烟的坦克残骸。
钟表行的铜铃在前方响起时,老钟匠的声音从门里飘出来:"承钧啊,你上次修的那只怀表...客人说改到明天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