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纸火试锋,素手解围

邓绥传 大眼薯条 2025-05-30 16:42:25
>>> 戳我直接看全本<<<<
东观书阁,晨光微薄。

邓绥案前陈卷未动,昨夜那封“在下,固”的帛信,仍萦绕心间。

素儿捧着净水走来,迟疑道:“姊姊,那昨日的信……你真不想知道是谁写的?”

“想。”

邓绥淡淡一笑,“可若对方不肯示真名,自是不愿我知。”

“可那‘固’字……”素儿小声,“莫不是班大人?”

邓绥轻轻摇头,眸中却泛起一丝玩味:“若真是班固,又怎会问我‘可敢深评’?

师傅说过,班大人最忌人乱引经典以抒己私。

他,断不会欣赏我。”

她顿了顿,补上一句:“倒像……有人借他的名头试我。”

素儿一惊:“那人岂不大胆?”

“非但大胆,还极其聪明。”

她手指轻点那信:“他知我胆识,却不试我锋芒,反来激我是否敢‘正言’;又不以真名,让我退无可退。

若我妄言政事,便入其局。

若我沉默,则失其道。”

“那你怎回的?”

“我说——吾不敢评政,但敢正言。”

素儿怔住,邓绥却自顾自拢卷收案,语气平淡:“我这句,若对方是庸人,定以为我退让;若是君子,便知我守底线。

若他真心问我,便该懂得,这是邀我进局。”

她望向窗外,语气轻淡却藏锋:“那人,定会再来。”

——她料得不差。

三日后,御书房来人宣召。

虽非皇命,但是宫中“固大人”亲书,名曰欲观新书之注,指名要见邓绥一人。

班昭沉吟半晌,虽觉异常,却未阻拦,只嘱她“莫多言”。

皇城北苑,别馆东廊。

此地非正宫,常作藏书之地,少有人至,静谧如林中寺。

邓绥缓步而入,殿中早设一席。

主位上坐着一身青衣青年,未戴冠冕,面带面具,仅束发而坐,案前陈着她所批《春秋》一册。

他抬眸看她,眉眼清俊,却不似寻常官员拘谨。

眼中透出一种居高之人久处沉稳后的从容。

“你来了。”

邓绥行礼:“见过……‘固大人’。”

青年轻笑一声:“你唤我‘固’?”

“是你自署如此。”

他点头:“是我。”

旋即却似有意引她入局,淡然问:“那你批‘执政者当断于义’一语,是何意?

可曾想过,这‘执政者’,若便是天子?”

邓绥心头一震,面色不动,回道:“评的是事,非人。

若政者行非义之事,我评之;若天子施仁德,我亦颂之。”

那人微笑,手指轻敲书页:“你胆子不小。”

“‘以文辅政者,不可无胆。

’”邓绥回道,“若无胆识,何为正言?”

青年似笑非笑,未再追问,而是转而问道:“你识字几年?”

“六岁起蒙,至今七年。”

“可愿以所学,助天下之理?”

这句话,不似闲谈,倒像是考问。

邓绥略一迟疑,答道:“若天下之理,不背初心,我愿。”

那人微一点头:“很好。”

他起身,掸了掸衣袖,朝她拱手一礼:“今日之语,忘于纸上。

此后若再通信,我仍署‘固’,你也只唤‘固’。

此间为书友之交,莫牵他意。”

邓绥一愣,明白他意:他既是贵人,身份不便泄露,但愿与她保此一线往来。

“谨记。”

她低头行礼,袖中藏起心中惊疑。

待她离开后,殿后屏风转处,一人缓步而出。

“你真不打算说?”

班超冷眼望着刘肇,“她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她若知道是我,反不敢首言。”

“你是皇帝,不该以戏玩之心试她。”

刘肇负手而立,望着她离去背影,目光却柔了一分:“我不是试她。

我只是想看看……这世间,还有没有愿讲真话的人。”

同一日,永乐殿外庭。

数名宫人低声议论,一位少年提篮自角门而入,背光而行。

他身着青白交织的半袖长衫,身形纤瘦却骨节分明。

腰间挂着一串铜制小瓶,走路时轻轻碰撞,发出清脆响声。

他脚步急促,显然是来得匆忙,却不慌乱。

不远处几名老内侍正低声笑着:“哟,这不是做纸的那小子?

带的瓶瓶罐罐,不知又要献什么‘新玩意’呢。”

“上回拿纸来,差点把贵人手弄脏,贵人那几日可没好脸色。”

邓绥本欲从旁路过,忽见此景,停下脚步。

只见蔡伦神色淡然,将一小卷雪白细纸摊开:“此为新制‘熟纸’,以麻皮与树皮捶碎蒸熬,泼于竹帘成型,日晒后可书可画,不污衣物,贵人可书诗题字。”

一内侍冷笑:“你以为人人都是读书人?

你这纸,哪有丝帛好看?”

另一人夸张道:“纸再白也遮不住你出身,莫不是想拿它包饭吃?”

几人哄笑。

那人默然片刻,低头收纸,准备离开。

却听一声清脆:“慢。”

邓绥缓步走来,拿起那卷纸,反复端详,声音清亮:“此纸轻软如羽,吸墨而不透,字迹不晕不裂,比丝帛更适书写。

何来不中用之说?”

她看向那几名内侍,淡淡一笑:“或许有朝一日,这纸能入史官之手,记下尔等轻慢才者之语。”

内侍们面色一变,忙躬身行礼,不敢再言。

那人诧然看着她,拱手:“在下蔡伦,谢姑娘援手。”

邓绥还礼:“你纸好,我护之,是理。”

“敢问姑娘芳名?”

“‘家人子’,名邓绥。”

蔡伦愣了一下,忽笑:“记下了。”

两人各自离去,未再言语,但彼此记下了这段不期而遇的交汇。

数日后,宫中忽有流言——梁贵人流产,腹中胎己殒。

消息未明,却迅速传遍后宫。

众人皆知,她乃陛下心中之人,一首身居恩宠之位。

而流言中有一说最令人惊骇:有宫人半夜听见贵人寝宫中有猫啸声,而梁贵人惊起之后,便大出血不止。

此类之事,宫中人自不会说破,皆以“天命不测”一笔带过。

但清楚之人却暗地摇头——此“猫啸”,恐非自然之音。

猫者,妒妇之象;夜惊者,惊而难产。

而能调动宫猫之人,屈指可数。

阴皇后,姓阴,乃阴氏之女,年近三十而无子,素来冷艳寡言,却雷霆手段;其母家一脉在朝中,权势庞大。

有人传言,梁贵人因太受宠,曾不慎言及“欲请册为后”;此言被阴皇后所知,后果……可惜宫闱之事,流言虽恶,终不能证。

但邓绥却自班昭言谈中,得知那晚梁贵人所用寝宫,早年曾是太后南宫旧殿。

她心中微动,默默记下了这个巧合。

入夜,藏书阁内。

素儿问她:“姊姊,你今日……为何要帮那蔡小郎?”

邓绥提笔,写下“纸者,载言之具,非贵贱所限”,一字一句,沉稳有力。

她淡淡道:“若他因贫贱而失才,天下再多纸,也无用。”

素儿低声问:“那贵人那事……你信‘猫啸’吗?”

邓绥手一顿,望向窗外一轮新月,幽幽答:“不信天命,只信人心。”

她低头,继续写注,笔锋更锐。

她知道,纸能载言,亦可载命。

世间正道,不在天命,不在猫啸,在于是否有人敢以素手,正言立锋。

那一夜,案上灯火未灭。

她写下一句评语,后来被那人在信中圈出三遍:“纸薄火微,然可照人心。”

第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