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出速写本时,手指在封皮烫金的"2012"字样上停留了半秒——这是七年前卧底任务结束时,心理治疗师送的康复礼物。
"陆老师,这边。
"新来的辅警掀开警戒线,全息警徽投影在潮湿的空气中微微颤动。
星云美术馆的钢架穹顶滴着露水,两具尸体躺在《无限镜屋》展区中央。
男人穿着深灰色定制西装,女人鲜红的晚礼服铺展如血泊,他们的左手与右手以精确的135度夹角指向对方胸口,构成完美的镜像对称。
"死者是画廊老板杜明森和策展人林薇。
"周正海的义肢踩在钢制网格地板上,发出规律的金属震动声,监控上显示着“昨晚闭馆后无人进出。
"陆知白蹲下身,袖口扫过尸体之间的眼镜碎片。
这些来自死者金丝眼镜的残片在晨光中折射出细小的彩虹,却在某个角度突然扭曲——他猛地抬头,破碎的镜片中分明映出第三个人的轮廓。
速写本随着外面的风声簌簌作响,铅笔尖在纸面刮出尖锐的声响。
当陆知白开始构建心像场景时,后颈的旧伤突然抽痛起来。
七年前那颗子弹留下的疤痕像条蜈蚣,此刻正在高领毛衣下蠕动。
"凌晨三点十七分。
"他盯着自己画出的三维模型,"凶手从通风管道进入,但..."铅笔突然折断,碳粉溅在杜明森僵硬的指尖——那里面残留着荧光涂料的痕迹,与镜屋墙面国家新出的新型纳米涂料完全不同。
周正海的义肢突然发出高频蜂鸣,金属手指捏起一片棱镜:"痕检科说这是手工研磨的氟金云母,世面罕见。
"陆知白正要开口,保安陈勇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
这个退伍军人走路的节奏很特别,总是先让脚跟重重砸地,再缓缓放下前掌。
当他停在五米外时,陆知白闻到了熟悉的硝烟味——不是火药,是某种电子元件过热的焦味。
"监控记录。
"陈勇递来的存储卡边缘有新鲜刮痕,"昨晚我全程在值班室。
"全息投影在空气中展开,时夜的脸突然闪现在画面边缘。
这个年轻的鉴证科专家不知何时溜进了现场,此刻正蹲在通风口下方,黑色卫衣的兜帽里露出半截魔方。
"陆老师,看这个。
"时夜举起紫外线灯,通风管道内侧赫然显现半个掌纹——在纳米涂料的辉光中,那些纹路正在缓慢流动,像是活着的电子脉络。
陈勇的喉结动了动,右手无意识地按在后腰的电击器上。
陆知白注意到他作战靴的缝隙里,卡着一片荧光绿的碎屑。
"陈先生。
"陆知白翻开速写本新的一页,装着要画画的模样问着陈勇:"能说说上个月更换通风系统的事吗?
"钢架穹顶突然传来无人机掠过的轰鸣声,全息投影晃了晃。
就在这瞬间,陈勇的瞳孔剧烈收缩,仿佛听到了某个禁语。
陆知白捕捉到了那个口型——是希腊语"Θησεύς"(忒修斯)。
周正海的义肢突然停止震颤。
当陆知白转头时,发现老队长的金属手指正死死扣住那片眼镜,锋利的边缘仿佛要割破了仿真皮肤,露出下面幽蓝的电路板。
"陆老师!
"时夜的惊呼声从通风管道传来。
陆知白冲过去时,看见年轻人手中的魔方正在疯狂转动,六个面的色块在紫外线下显现出诡异的荧光编码。
通风管深处,某个金属物体在时夜的探照灯下反射冷光。
当陆知白伸手去够时,后颈的疤痕突然火烧般疼痛。
他的指尖触到了冰凉的表面——那是半枚子弹壳,底缘刻着模糊的"T.S.2018"。
晨雾从破碎的落地窗涌入,裹挟着海腥味的潮湿空气。
陆知白握紧子弹壳转身时,发现陈勇的作战靴正踩在他刚才画的心像模型上。
保安班长黝黑的面孔在晨光中模糊不清,只有腰间电击器的红灯在雾中规律闪烁,像某种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