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眼时,檀香混着潮气涌进鼻腔,青缎被面上金丝锈的橘纹正在渗血。
"二姑娘魇住了!
"穿桃红比甲的丫鬟打翻铜盆。
林时雨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古汉语词汇混着原身记忆撞进来。
现在是承明十六年,她成了江南林氏旁支幺女,正被大伯母逼着父亲签下橘园转让契。
雨瀑砸在万字不到头窗棂上,她忽然盯住雕花柱爆出的木丝——那些纤维在她眼中正自动拆解成细胞壁结构。
这是...电子显微镜般的能力?
前厅传来陶器碎裂声。
"三弟莫非以为,把祖传《橘谱》烧了就能抵债?
"大伯母王氏的金步摇刺破雨幕,"今年橘树生黄龙病,你们这房交不出五百斤丹霞橘,宗祠可要收地抵给陈员外了。
"林时雨赤脚踩在冰凉的青砖上。
檐下挂着去年晒坏的橘皮,霉斑在她瞳孔里放大成褐色孢子堆——是柑橘溃殇病的病原体。
"黄龙病不难。
"她倚着门框喘息,喉间泛起熟悉的哮喘痒意,"截取健康枝条嫁接即可。
"厅内突然死寂。
父亲林柏川怔怔转头,手上旧烫伤还粘着《橘谱》的灰烬。
这个素日只懂抄药方的女儿,此刻竟在教他农事。
"嫁接需三十年成树..."大伯母冷笑截断。
"用靠接法,当年可坐果。
"林时雨指尖划过花几上的罗汉松,枝干横截面顿时在眼前展开形成层细胞,"挑抗病性强的枳树作砧木,环剥母枝促愈伤组织增生。
"窗棂映出她苍白的脸,与前世实验室里的白大褂重叠。
庭院里那株染病的橘树正在她视野中分解:叶片栅栏组织被菌丝穿透,根系因线虫肿大..."荒谬!
"大伯母摔碎茶盏,"林氏橘园百年都是实生苗!
"雷光恰在此时劈亮院墙。
林时雨突然冲向雨幕,哮喘让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她扯下溃殇病枝的芽片,就着闪电在被雷击断的枳木上切出T型豁口。
"形成层必须对齐。
"她喘息着将芽片嵌入,雨水冲走指尖血渍,"用桑皮绳绑缚..."厅堂内溢出柑橘清香。
那截枯焦的枳木竟在众目睽睽下抽出新芽,芽苞在雨中舒展成嫩叶!
父亲手中的契书飘落火盆,燃起蓝绿色火焰——是浸过铜锈的契约纸。
"此术...此术..."大伯母踉跄退后,腕间毒藤镯咯吱作响。
林时雨跪坐在泥水里咳嗽,却见月洞门外闪过半张脸。
那个披着银狐氅的少年举着油纸伞,左眼尾的新月疤随皱眉动作轻颤。
他弯腰放下一包药粉,沉香算珠在雨帘中若隐若现。
"安家染坊的少东家?
"她捏紧药包,前世在实验室见过的植物酚类物质结构式浮现在脑海。
更响的惊雷炸开时,弟弟林惊蛰突然扑到她身后。
一支淬毒的袖箭钉入廊柱,尾羽缠着橘络丝——这是家族死士的标记。
"阿姐快看!
"十岁的男孩翕动鼻翼,"橘树开花了!
"闪电照见五十步外的老橘树。
本应在秋天绽放的橘花此刻挂满枝头,而林时雨看清那些花瓣细胞正在疯狂分裂。
她终于意识到,这场雷暴赋予的不止是记忆。
"三个月。
"她蘸着雨水在青砖上画基因链图,"我能让十亩橘园结果。
"远处传来马蹄踏碎水洼的声响,但所有人都在看砖面上神秘的螺旋纹。
父亲忽然将烧剩的《橘谱》残页塞进她手中,炭灰在泛黄纸页拼出半句秘闻:橘中隐脉通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