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镜中初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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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像是被揉碎的星尘,在无垠的黑暗里漂浮、重组。

林宇感觉不到身体的重量,只有一种奇异的“存在”感——像一缕烟,又像一道被拉长的光。

空间在他“周围”扭曲、震颤,发出无声的嗡鸣,那是比实验室里任何仪器都更本源的频率,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威严。

恐惧是瞬间袭来的。

这片纯粹的黑暗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只有他一个意识体,孤独得如同宇宙大爆炸后的第一缕能量。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无边的虚无吞噬时,远方忽然亮起一点微光。

那光不像阳光般炽烈,也不像星光般冷冽,而是一种温润的、带着母性光辉的暖黄,像极了果儿曾经在实验室为他留的那盏夜灯。

“跟上来……”一个模糊的意念,或者说一种无法言喻的牵引感,从光的源头传来。

林宇没有思考的余地,本能地朝着那光“飘”去。

越靠近,空间的扭曲感越强烈,仿佛穿过一层粘稠的薄膜,眼前的黑暗骤然被撕裂——“哇——!!”

一声响亮的啼哭猛地从他“喉咙”里爆发出来,震得他自己都懵了。

刺眼的白色灯光让他无法睁开眼,鼻腔里充斥着消毒水和……奶香?

他感觉到自己被一双温暖的手托起来,轻轻拍打着后背,周围响起嘈杂而喜悦的声音:“生了生了!

是个女儿!”

“天哪,看看这小模样,多俊啊!”

“恭喜啊陈教授,林医生,母女平安!”

林宇奋力想睁开眼,眼皮却重得像灌了铅。

他想开口问“你们是谁”,发出的却只有断断续续的婴儿啼哭声。

更让他惊骇的是,他感觉到自己的西肢短小无力,被柔软的襁褓包裹着,连转头都异常困难。

这不是他的身体!

一股寒意从灵魂深处升起。

他挣扎着转动眼球,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到一张温柔的女人脸庞凑近,眼里含着泪水,声音哽咽:“我的小果儿,你终于来了……”果儿?

这个名字像一道惊雷劈在林宇的意识里。

他猛地“回想”起什么,拼命扭动身体,试图看到更多。

视线掠过墙上的电子日历——2025年5月20日 14:372025年?!

这个年份如同重锤击在他的灵魂上。

他记得这个日期,因为果儿曾笑着告诉他,她的生日是在一个充满爱意的日子。

这里是……陈果出生的医院?!

周围的人还在欢呼,抱着他的女人应该是果儿的母亲,旁边那个戴着眼镜、一脸激动的男人,想必是果儿的父亲。

他们口中的“小果儿”,竟然是他自己?!

“不……不可能……” 林宇在意识里疯狂呐喊,“我是林宇!

我八十岁了!

我在洛江实验室……”但所有的***都化作了婴儿的啼哭。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这具身体的稚嫩、脆弱,以及……属于陈果的、最初始的生命气息。

难道……机器成功了?

但不是让他回到过去找到果儿,而是让他的灵魂,重生在了果儿的身体里?

这个认知让他陷入了巨大的混乱。

震惊、怀疑、荒谬,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紧张。

如果他在这里,作为刚出生的陈果存在,那么……那个与他相爱、后来消失的陈果,她的灵魂去了哪里?

一个可怕的念头猛地窜出来:难道……果儿的灵魂,在他那具衰老的身体里?

在2100年的洛江实验室,代替他迎接了死亡?

这个想法让他浑身发冷,尽管这具婴儿的身体正被温暖的襁褓包裹着。

他必须弄清楚,必须找到答案。

如果真是这样,那五十年的寻找,竟然以如此荒诞的方式,形成了一个闭环?

“别哭了,我的小果儿,妈妈在呢。”

果儿的母亲轻轻摇晃着他,温柔的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林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哭闹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他现在拥有了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一个以陈果的身份活下去的机会。

或许,这才是找到真相的关键。

他停止了啼哭,用婴儿特有的、懵懂的眼神望着眼前的母亲,心里却己经开始飞速运转。

他需要时间,需要成长,需要以“陈果”的身份,重新经历一遍她的人生,然后在那个关键的学术会议上,“遇见”当年的自己。

而在此之前,他必须扮演好“陈果”这个角色。

日子在婴儿的啼哭声和奶香味中一天天过去。

林宇,不,现在是陈果了,他开始用这双婴儿的眼睛观察世界。

他发现果儿的父母都是从事物理学相关工作的学者,家里堆满了书籍和模型,这让他感到一丝亲切。

随着身体的成长,他逐渐能够控制自己的行动,开始牙牙学语。

他刻意模仿着婴儿的反应,同时在心中疯狂整理着前世的记忆——那些关于时间、空间的理论,那些与果儿相处的细节,还有……那台最终成功的机器。

他对空间表现出异于常人的兴趣,当别的孩子还在玩积木时,他己经能盯着父亲桌上的空间几何模型看很久。

父母只当他是天赋异禀,满心欢喜地引导他学习。

只有林宇自己知道,那些关于空间折叠、曲率计算的知识,早己刻入他的灵魂深处。

时间像指间的沙,悄然流逝。

二十年光阴,足以让一个婴儿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

“陈果”出落得聪慧美丽,在空间物理领域展现出惊人的才华,顺利进入了时间物理研究所,成为了一名年轻的研究员。

这二十年里,他无时无刻不在思考着当年的问题:真正的陈果灵魂在哪里?

机器成功的原理是什么?

他的重生,究竟是意外,还是某种更深层的时空法则在起作用?

每当夜深人静,他都会看着镜子里那张与记忆中一模一样的脸庞,感到一种奇妙的错位感。

这张脸属于陈果,可灵魂却是八十岁的林宇。

而现在,他终于等到了那个节点。

一封来自“时间维度拓扑结构”学术讨论会的邀请函,静静地躺在他的办公桌上。

邀请函的发起人,正是二十岁的、意气风发的——林宇。

指尖轻轻拂过邀请函上那个熟悉的名字,林宇的心脏在这具年轻的胸腔里剧烈地跳动起来。

来了。

一切都在按照原来的轨迹进行。

当年的相遇,即将在“他”和“她”之间重演。

只是这一次,站在会场中,等待着与年轻的自己碰撞出火花的,是拥有着林宇灵魂的陈果。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这一次,他不会再让“她”消失。

无论前方等待的是什么,他都要揭开时空的谜题,找到那个真正的陈果。

或者,确认那个残酷的猜想——他们的灵魂,是否在时间的尽头,完成了一场宿命般的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