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个小时,老钟回来了。
“咋样钟叔,知道具***置了?”甄欣忙迎上前问。
“知道了,他家里乱糟糟的一大家子人,好像双方老的都跟着他们两口子住,还有三个孩子,家里挺穷的。”
那天在招待所吃饭,老钟跟梁敏也算是认识了。
“你想去找梁敏?”老钟还记得那女人的名字。
甄欣嗯了声,“你去的时候有没有看见她?”
老钟摇摇头,“没有,我不敢靠得太近,林海涛认识我。”
林海涛是梁敏男人的名字,窦凃村三大姓氏之一,一个贫穷的坐地户。
“钟叔,那天在海边钓鱼的王爷爷,你知道他家住哪儿吗?要不我们让他帮个忙?”甄欣问。
“还别说,他们两家离得挺近,”老钟洗完手开始往桌子上收拾饭,“下午我去找老王试试。”
“下午我和你一起去,最好赶在林海涛来做饭的时候,让王爷爷帮忙把梁敏单独叫出来。”甄欣说。
老钟虽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甄欣严肃的神情,猜测梁敏应该是摊上事儿了。
吃完饭,甄欣刷碗,老钟去棚子底下做备用棺材,小鱼依旧是陪在一旁,从地上翻捡小动物模型。
他快要集齐十二生肖了,厢房的桌子上全是活灵活现的木头动物,老钟的雕刻手艺堪称一绝。
甄欣觉着这人做棺材真是屈了才,一身好武艺,一身好手艺。
刷完碗,甄欣也搬了个小板凳坐到棚子底下看老钟干活。
“钟叔,钟爷爷的病好些了没有?”杀了金枪鱼,到现在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拿出来给老钟患病的父亲食用。
“好些了,你这隔三差五给的鲍鱼和海参,快把他老人家的病给养好了。”老钟不好意思地笑笑。
海水逐渐凉了,他不想甄欣再下海捞鲍,可他拗不过她,也因此更加地感激她。
其实他哪里知道,之后甄欣给他的鲍鱼和海参根本没下海,都是在牧场里用海水将自己打湿做个样子罢了。
外面传来敲门声,小鱼跑过去开门,发现门外站着蒋大伟和一个女人。
老钟停下手里的活,问:“蒋厂长,有事吗?”
来他这儿的除了甄欣和小鱼,都是来找他做棺材的,难不成蒋大伟家又死人了?
“陈之鹏呢?”未及蒋大伟搭腔,跟他一起来的女人抢先开口问。
问话的同时她紧盯着甄欣,眼中的羡慕嫉妒恨几乎快要化作眼屎流出来。
这个女人看不出具体年龄,长得五大三粗的,像个爷们。
左脸颊被一大块黑色的胎记覆盖住,毁了她的容颜,让她看起来有些狰狞可怖。
甄欣大约已经猜出这女人是谁了,她静静地迎视着女人仇视的目光,感觉她有些莫名其妙。
蒋大伟拦住女人进去找人的步伐,看向老钟问:“我听说陈之鹏这段时间住在你这儿,他在吗?”
打从甄欣的厂房开始建盖以后,村里几乎没人不知道陈之鹏辞去了冷藏厂副厂长职务,跟着甄欣混。
甄欣在村民心中地位的攀升,也跟陈之鹏有关。
试想,如果甄欣没本事,陈之鹏怎么可能会辞了公家职甘心去帮她?
“他不在,”老钟没说陈之鹏在厂子那边看着施工。
蒋大伟能找到这儿来,就表示他去厂子时,陈之鹏要么不在,要么提前得到信躲了起来。
“让他出来,别跟个缩头乌龟似的躲着,他躲得了初一,还能躲得过十五?”
女人的声音跟她的样貌相符,特难听,尖利得像一把刀子在割玻璃。
小鱼躲到老钟身后,他觉得这女人发起疯来能吃人,他可不想给她打牙祭。
老钟从不跟女人争执,尤其还是这样的女人。
他直视着蒋大伟,语气低沉地重复了句:“他不在!”
“好吧,”蒋大伟脸色阴沉沉的。
扫了眼甄欣后对老钟说:“等见着他,麻烦你转告他,过不下去了就去办离婚,别这样拖着,谁也不好再找。”
“我说了,我不离婚!”女人一听离婚两个字就炸毛。
别人生气时是血气上涌脸色发红,而这女人的脸却是毫无血色,没胎记的一面脸煞白煞白的,使整张国字型的脸看上去像一个四四方方的阴阳鱼。
甄欣怀疑陈之鹏这些年是怎么对着这张脸过的?
温柔的女人,即便长相丑陋也会给人美丽的感觉。
粗俗恶毒的女人即便长着天使的容颜,也会给人魔鬼的感觉。
而阴阳鱼是既粗俗恶毒,又丑陋。
甄欣忍不住替陈之鹏抱不平,因为陈之鹏除了发型难看,五官生得极好。
“我说他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辞职,这是被狐狸精给迷了眼了!”阴阳鱼叫嚣。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她在骂甄欣。
小鱼反应了会儿,明白过来阴阳鱼是在骂她姐姐是狐狸精。
一生气,忘了今天甄欣刚教导他的话,狠狠地将手里的木头模型砸向阴阳鱼。
距离远,力气小,砸偏了,哐啷一声砸在门板上,把门旁的蒋大伟和阴阳鱼给吓了一跳。
“小杂……哎呦!”种字没出口,阴阳鱼的大腿被蒋大伟狠狠地踹了脚。
余光发现巷弄口聚集了些看热闹的,“走,回去!别在外面丢人现眼了!”蒋大伟气哼哼地转身。
阴阳鱼也就是仗着蒋大伟在,才敢在棺材铺门口放肆叫嚣,其实她心底里是惧怕老钟的。
当年老钟的一打十事迹,整个材九公社没人不知道,连码头的小混混见着老钟都得绕道走。
阴阳鱼是帆锲本地人,岂会不知道?她害怕老钟的另外一个原因是因为老钟的长相。
她丑,她觉得老钟更丑,更吓人。
见自己哥哥离开了,她不敢继续逗留,横了眼甄欣后,赶忙跟上。
小鱼跑过去将院门关上并捡起地上的木头模型,转身快跑到老钟身后,不敢看甄欣。
“不用把一个泼妇的话听耳朵里。”
老钟从来没劝过人,怕甄欣被言语伤害到,嘴唇翕动了老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
“她是指桑骂槐,我给她三次机会,第四次我会揍得她满地找牙!”甄欣瞥了眼小鱼。
小鱼缩了缩脖颈,说了句:“再也不会了姐,我刚才一着急把你说的话给忘了。”
台钟敲响,四点了,老钟说:“走吧,去窦凃找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