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吹得我眼眶生疼,城隍庙朱漆大门缓缓洞开的刹那,青石板上突然渗出黑色水渍,如同某种活物的脉络般蜿蜒爬向我的脚踝。我踉跄着后退半步,掌心的阴阳契符文骤然发烫,那些水渍竟在距离我三寸处凝结成冰,发出细碎的爆裂声。
殿外的浓雾翻涌如沸,月光穿透云层的瞬间,我瞥见门外台阶上跪着个身披蓑衣的人。那人头顶插着三支燃烧的香,青烟袅袅升起,在半空勾勒出扭曲的符咒。当我看清他怀中抱着的东西时,后颈的寒毛瞬间根根倒竖——那是具襁褓中的婴儿尸体,泛着青紫的皮肤表面,赫然印着和我掌心一模一样的血契符文。
“沈公子,这是给您的投名状。”蓑衣人沙哑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他抬起头,腐烂的半张脸在月光下泛着油光,“地宫的生死簿碎片丢了三页,如今整个阴行都盯着城隍庙。您若不想被碎尸万段,就赶紧跟我走。”
话音未落,他怀中的婴儿突然睁开眼,空洞的眼窝里爬出两只漆黑的甲虫。我下意识挥动判官笔,笔尖朱砂尚未触及对方,蓑衣人竟“噗”地化作一滩腥臭的血水,血水中央浮出枚铜钱,正面刻着“城隍庙”,背面却是张狰狞的鬼脸。
铜钱突然迸发刺目青光,将我笼罩其中。等光芒消散,我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昏暗的地下室。墙面斑驳,水渍在地上聚成诡异的人形,头顶悬挂的油灯忽明忽暗,在角落里照出个蜷缩的身影。那是个穿校服的少女,脖颈缠绕着湿漉漉的黑发,指甲缝里嵌满淤泥,正对着墙根喃喃自语:“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我握紧判官笔,缓步靠近。少女突然转头,脸上挂着和蓑衣人如出一辙的腐烂面容,嘴里却发出老周的声音:“沈墨,小心功德箱......”话未说完,她的身体轰然炸裂,无数黑色丝线向我射来。我急忙挥笔在身前画圈,朱砂光芒形成的屏障将丝线尽数弹开,却在屏障边缘听到窸窸窣窣的爬行声。
低头看去,地面不知何时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蜈蚣,每只蜈蚣头顶都顶着枚带血的铜钱。它们组成诡异的阵列,正朝着墙角的功德箱移动。那功德箱表面布满蛛网,铜锁却崭新锃亮,锁孔里渗出暗红液体,在箱底积成小小的血泊。
当第一只蜈蚣触碰到功德箱的瞬间,箱盖“砰”地弹开,涌出的却不是香钱,而是数十具孩童的手臂。这些手臂皮肤溃烂,指甲漆黑,指尖还攥着带血的纸币。我猛地想起大纲里的细节伏笔——城隍庙功德箱每日出现带血渍的旧版纸币,此刻终于亲眼目睹这惊悚的一幕。
“镇魂!”我咬破舌尖,将鲜血喷在判官笔上,在符纸上画出三丈高的《百鬼夜行图》。画中牛头马面挥动锁链,判官执笔勾魂,符纸化作流光没入功德箱。箱内传来凄厉的惨叫,手臂纷纷缩回,功德箱表面浮现出古老的封印符文。
就在我松了口气时,地下室的天花板突然传来指甲抓挠的声响。抬头望去,无数苍白的脸正隔着木板向下窥视,他们的表情或狰狞或哀怨,口水顺着缝隙滴落在我肩头。最中央那张脸让我浑身血液凝固——那是老周,他的眼睛被挖去,空洞的眼窝里伸出两条蠕动的蛆虫。
“接着!”上方突然抛下枚黑色令牌,我下意识接住,令牌表面浮现出血色文字:“子时三刻,城郊殡仪馆,生死簿现世。”声音在地下室回荡,渐渐变成孩童的嬉笑:“大哥哥,来抓我呀......”
当我再次抬头,窥视的人脸已经消失,地下室陷入死寂。我握紧令牌,这才发现掌心不知何时多了道伤口,鲜血正顺着纹路流向阴阳契符文。符文吸收鲜血后光芒暴涨,我感觉有股力量顺着血管直冲脑门,脑海中闪过一幅幅破碎的画面:地宫深处的青铜棺椁、苏晚晴解剖尸体时闪烁的银针、还有陆青崖那盏能吞噬记忆的青铜灯......
走出地下室,城隍庙的雾气不知何时已经消散。月光洒在庭院的石碑上,碑身刻着的“善恶终有报”五个字泛着幽幽青光。我摸着怀中的判官笔,突然意识到老周临终前那句“血契含苏家巫咒”的分量。苏家,那个掌控着神秘巫傩力量的玄门世家,和我究竟有怎样的关联?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沈墨,别相信任何人。”还没等我回复,短信突然自动删除,手机屏幕闪烁两下,弹出张诡异的照片——照片里我站在殡仪馆门口,身后跟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她的脸被模糊处理,手中却握着把闪着寒光的手术刀。
城郊殡仪馆的方向传来刺耳的警笛声,划破了夜的寂静。我深吸一口气,将令牌收入怀中。不管前方有多少危险,作为新任守夜人,我已经没有退路。城隍庙屋檐上的铜铃突然无风自动,发出清脆却又带着寒意的声响,仿佛在为我送行。
穿过城隍庙的回廊,我在墙角发现了半块残破的铜镜。镜面布满裂痕,却映出个诡异的画面:镜中的我嘴角上扬,露出和老周尸变时一模一样的笑容,而在我身后,密密麻麻的黑影正伸出枯瘦的手,缓缓向我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