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仪总算把蛋羹一口口吃完了。
她自然地收拾起碗筷，把王叔吃剩的碗、自己的还有王姨的一起放进锅里，开始刷碗。
农村没有专门的洗碗池，通常碗和锅一起洗。
“宋丫头你放着，我来吧。”王大姨客气道，她话是这么说，身体却没动，看宋知仪的眼神多了几分柔和。
没人不喜欢勤快的人，别人多做，自己就可以少做。
宋知仪洗好碗，整整齐齐木柜里。
“宋丫头，书你还是要抄的，你妈那边我不好交代。”
宋知仪点点头，抄书是不会抄的，上辈子她已经抄够了！
宋知仪没有忘记王师父交代的任务，关好门沿着河堤快走。
走到一半听见有人在唱红歌，宋知仪正想绕着走，就被王志蕊一把拉住手腕：“宋同志，一起来玩啊。”
豆水河边的空地被知青们征用来开表彰大会。搭了简易棚子做台，还搬了凳子当观众席。
穿军装的民兵、穿得漂亮的知青还有村干部村民有说有笑，很是热闹。
宋知仪礼貌笑笑：“你们在办活动吗？”
“是啊，新青年表彰大会，在评标兵劳模。”
宋知仪也被他们的欢乐感染。
“你们办到几点？我一会就来。”
王志蕊也不勉强：“行，那你一会过来，我就坐柳树下，你直接过来找我。”
宋知仪沿着河快步走了五个来回，估摸着应该有三千米，完成王师父的任务后，就到树下找王志蕊。
她竟然真的一直在这等她。
“宋同志，你终于来了。”
宋知仪心里有些内疚。
“你摸摸。”
宋知仪：“啊？”
“你摸下我手臂，帮我数数有几个蚊子包。”
“噢。”宋知仪白葱似的指尖细细点了一番，“七个，七星连珠。”
两人都笑了。
“这个给你。”王志蕊摊开手心，一颗大白兔奶糖。
宋知仪挺喜欢吃糖，生活苦的时候，就会想吃一些甜的东西。
“谢谢。”
王志蕊拉着她坐到前排，一坐下就揪前面男生的头发。
“你做什么？”男生愠怒着转头，看到是王志蕊，脸上带了点笑容，“别这么毛手毛脚的行不行？”看到宋知仪，他问，“你朋友啊？”
“对，我新交的朋友，漂亮吧！”王志蕊得意道。
她从小就喜欢漂亮的东西，也喜欢跟好看的人做朋友。
“漂亮，跟你一样漂亮。”
“别贫！宋同志，坐我前面这个是王锵，民兵二营的。”
宋知仪友好地点点头：“你好。”
王锵道：“王志蕊，你朋友人这么斯文，你再看看你。”
王志蕊不以为然：“咋了？”
台上扎着两个麻花辫，别一朵栀子花的主持人道：“有请我们的劳模王锵同志上台。”
前座的王锵站起来，他长得很高，刚才坐着没看出来，王锵至少比她和王志蕊高出一个头。
王锵步伐矫健，他站在台上发表自己的获奖宣言，眼睛不时看向王志蕊。
人在紧张或得意的时候会看向在意的人，这两人的关系恐怕没那么简单。
宋知仪仔细回想上一世，却一点也想不起来，上一世她不认识王志蕊，这两人对她来说只是陌生人。
观众席很安静，只有王锵说话的声音：“感谢党，感谢人民，劳动是光荣的——”
“好帅啊，他是哪个营的啊？”
赞叹声自两人身后传来，王志蕊回头瞪了一眼，讨论声霎时没了。
没一会又响起来。
“确实帅，不过还是比不过陈汝南。”
“真的假的？我前年才来插队，没见过你说的陈汝南。”
“当然是真的，不久前还有人为陈汝南跳楼呢！”
“啊？不说只是站上去透气吗？”
“这你也信啊？”
“嘘——别说了，被听到就不好了，我见过最帅的是当初跟我爸去外交部，有个外交官，哇塞我当时眼睛都挪不开，看一眼少一眼，真的。”
“听到就听到咯，她还能拿我怎么样？”为了男的要死要活，说要跳楼又不真的跳，能有多硬气？“你确定是外交部？我感觉那些外交官都超级严肃。”
“真的帅，我用人格担保。”
宋知仪面不改色地看着台上，手突然被王志蕊握住：“宋同志，你还好吗？”
“我没事。”她不在意他们说的话，对她一点影响也没有，也不想在王锵发表获奖言论的时候闹事。
王志蕊不这么想，她恶狠狠转过头，对两人道：“你们说什么呢？想男人想疯了吧？想男人就算了还要拉踩别人？”
这次身后彻底噤声。
“没事了宋同志。”
宋知仪不在意这些话，但有人为她出头的感觉很好：“我没事，谢谢你。”
这份和谐没有维持多久，身后的两人开始踢凳子，时不时踢一下，还抖腿，烦不胜烦。
王志蕊握紧拳头，她性格本就比较冲动，已经快忍不住了。
“嘁——”身后传来一声轻哼，“还以为多有种呢。”
王志蕊彻底爆发，她腾地一下站起来，对着嚼舌根的两个女孩一人给了一巴掌。
都是年轻女孩子，哪个在大庭广众下被这么扇过，两个女生很快捂着脸哭起来。
“怎么回事？”台上的人也注意到这边发生的事情，主持人和王锵都走下来，一直在旁维持秩序的二虎也急忙赶来。
宋知仪实际年龄比现在多了二十岁，深知占领舆论高地的重要性。
在两个哭哭啼啼的女孩子开口前，她赶紧道：“二虎叔，这两个女生刚才一直在后面议论王锵同志的外表，用他跟别的男同志比，还抖腿踢凳子，王志蕊同志多次劝阻无效，才闹了点矛盾。”
二虎沉了脸，看向两个女孩：“是这样吗？”
那两年轻女孩听得目瞪口呆，偏偏又想不出话来反驳，尤其这人叫村干部叔，看起来似乎很熟……
去过外交部那位机灵些，尖声道：“她打人！”
不管怎样，打人就是不对的。
二虎看向王志蕊。
王志蕊打完这两人就后悔了，知青打人是会被记过的，到时候会影响回城，她也是一时冲动没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