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这不是我情愿的,而是十年来养成的习惯。
窗外的梆子声刚敲过三下,我便如同被一根无形的线牵着,从睡梦中挣脱出来。
床榻另一侧空荡荡的,李修文又宿在书房了。
我伸手摸了摸那冰冷的被褥,指尖传来丝绸的凉意,一如我此刻的心境。
"少夫人,该起了。
"门外传来丫鬟春桃压低的声音。
"知道了。
"我应了一声,声音里还带着睡意。
掀开锦被,寒气立刻侵袭全身。
三月的晋北,晨风仍如刀割。
我摸索着点燃床头的油灯,昏黄的光晕在帐幔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借着微光,我穿上昨夜就备好的素色中衣,又在外罩了件靛青棉袄——这是大同婆姨的标准装束,朴素而不失体面。
春桃端着铜盆进来时,我已经自己梳好了发髻。
大同婆姨不兴那些花哨发式,一个简单的圆髻,插一支银簪足矣。
"少夫人怎么又自己梳头了?
"春桃放下铜盆,语气里带着埋怨,"让老太太知道,又该说我不尽心伺候了。
"我笑了笑,没说话。
手指浸入温水,感受着热度从指尖蔓延至掌心。
水面映出我二十四岁的面容——不算老,但眼角的细纹已隐约可见。
大同女子老得快,婆婆常说,这是操劳的印记,是妇德的证明。
洗漱完毕,我跪在佛龛前上了三炷香。
李家是书香门第,虽不算大富大贵,但规矩一丝不苟。
晨昏定省,这是新妇入门时婆婆教的第一课。
"今日十五,少夫人别忘了去祠堂上香。
"春桃一边整理床铺一边提醒。
我点点头,心里盘算着今天的活计。
三月初八是公公六十大寿,府里已经开始准备。
作为长媳,这些事自然落在我肩上。
穿过回廊时,东方的天空才泛起鱼肚白。
远处的恒山轮廓隐约可见,山顶还覆着未化的积雪。
我深吸一口气,冷冽的空气灌入肺腑,让人清醒不少。
厨房已经亮起了灯。
张妈和两个厨娘正在忙活,见我进来,连忙行礼。
"少夫人起得真早。
"张妈擦了擦手,"粥已经熬上了,按您的吩咐,今日加了些百合。
"我揭开锅盖看了看,米粒翻滚,香气扑鼻。
"老爷近日咳嗽,百合润肺。
老太太的那份别忘了加红枣,她嫌百合味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