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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英殿,烛光摇曳,映照着殿内沉闷的空气。

  忽然,脚下地面剧烈晃动起来,梁上尘土簌簌而下。

  老朱猛地甩开殿门,一股浓烈的龙涎香混着他从草庐带回的艾草苦涩气味,伴着殿外骤起的狂风,扑面而来。

  毛骧紧随其后,沉重的鞋底碾过金砖,发出摩擦声。

  毛骧心头一颤,顾不得失仪,冲入殿内便轰然跪倒,额头触地,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剧烈颤抖:“陛下赎罪,臣万死!”

  “毛骧,二十三年,整整二十三年啊!”

  老朱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压抑的怒火,仿佛从牙缝中挤出。他顺手抓起御座旁一张几案上的铜胎掐丝珐琅香炉,看也不看,便朝毛骧掷去。

  炉灰四散,劈头盖脸落在毛骧匍匐的脊背上,呛得他几乎窒息。

  “当年在鄱阳湖,你给咱盯陈友谅那六十万水陆大军,眼睛都没眨一下,如今倒叫个八岁的小娃娃给糊弄了?”

  毛骧身上那件象征着锦衣卫指挥使身份的玄色麒麟服,此刻紧紧贴在身上,早已被冷汗彻底浸透,冰凉刺骨。

  他那双素来透着锐利锋芒的丹凤眼,此刻瞳孔紧缩到极致,眼角因过度的惊愕与恐惧而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

  “陛…陛下…明鉴!”毛骧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臣…臣曾亲验太孙殿下遗体…千真万确……”

  “住口!”老朱厉声打断,“朕且问你……”

  “若那日你们放进棺材,埋进孝陵的,不是雄英,而是…”

  老朱的声音陡然一沉,如同惊雷,却比真正的雷霆更加令人心胆俱裂:

  “埋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呢?”

  “轰!”毛骧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仿佛被这句问话彻底击垮,伏在地上,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只剩下本能的颤抖:“陛下…陛下恕罪…臣…臣……”

  “啪!”

  一声闷响,老朱猛然转身,毫无预兆地抬起一脚,狠狠踹在毛骧的肩胛处。

  毛骧闷哼一声,身子一歪,险些栽倒,却又强撑着跪稳。

  “查!给咱往死里查!”

  老朱的嘶吼声在空旷的武英殿中回荡,带着无尽的悲愤与杀意。

  过了许久,久到毛骧感觉自己的膝盖已经失去了知觉。

  突然,武英殿内再次响起老朱冰冷的声音:

  “毛骧,明天,咱要亲自开棺。”

  毛骧闻言,身躯猛地一震,愕然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他犹豫着,声音干涩:“陛下…这…这恐怕不合礼制,且皇陵风水……”

  老朱面容冷峻,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骤然睁大,死死瞪着毛骧,语气森然:“你待如何?想反对咱?”

  毛骧被这眼神一扫,顿时魂飞魄散,再次将头重重叩在金砖上:“微臣不敢!微臣万万不敢!”

  “传咱旨意,命孝陵卫指挥使即刻备好三百斤炸药,明日寅时,咱要….炸开那座陵寝!”

  “炸…炸开?”毛骧心头狂跳。

  “是,陛下!微臣遵旨!微臣告退!”毛骧声音发颤,从地上有些艰难地站起身,膝盖处传来钻心的麻木刺痛。

  他正准备躬身退出,脚步却突然一顿,仿佛想起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急忙转身,双手抱拳道:

  “陛下,那太孙殿下如今尚在宫外,是否…是否即刻将殿下接回皇宫?”

  老朱双眼微微一眯,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沉声道:

  “不,他现在待在那个地方,比待在咱的身边,待在这皇宫里,要安全得多。”

  沉默片刻,他又补充道:“你即刻挑选最得力的心腹,暗中加派人手,日夜守护,不得有丝毫差池!若他再少一根头发,咱要你的脑袋!”

  “是,陛下!微臣明白!微臣告退!”毛骧领命,不敢再多言,躬身退出了武英殿,脚步带着几分踉跄。

  “来喜。”老朱的声音恢复了几分平静,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奴婢在。”一个小太监应声而入。

  “传钦天监监正,欧阳泰,即刻觐见。”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殿门外便有小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急促:

  “启禀陛下,欧阳监正已在殿外等候。”

  “宣。”

  “微臣钦天监监正欧阳泰,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朱搭在紫檀木龙椅扶手上的五指,缓缓收拢,坚硬的指甲刮过光滑的木质扶手,发出“吱呀”一声细微却令人心悸的声响。

  “朕要开棺。”

  老朱的四个字,如同四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欧阳泰的心头,惊得他本就有些昏花的双眼猛地圆睁,后颈瞬间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欧阳泰猛地抬头,望向龙椅上那个威严的身影,却见老朱的眼中燃烧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近乎可怕的光芒,像是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在揭开骰盅前那一瞬间的癫狂与孤注一掷。

  他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

  “朕已安排孝陵卫备好三百斤火药。”

  老朱缓缓从龙椅上站起,踱了几步,转身时,

  “明日寅时,炸开地宫。”

  “炸…炸开地宫?”欧阳泰瞳孔骤然紧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明白,皇帝一旦做出决定,任何言语上的反对都将是徒劳,甚至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可是,他心中充满了惊疑与不解:为何要开棺?开谁的棺?莫非是…皇太孙的?可太孙殿下不是刚刚下葬月余吗?难道此事与方才钟山方向的地动有关?

  他暗中咬破舌尖,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开来,借着这阵刺痛,他这才勉强压下心头的惊惶与慌乱。

  他深知,此刻自己身处漩涡中心,一言一行,稍有不慎,便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老臣…老臣斗胆敢问陛下…”

  他小心翼翼地抬头,却发现老朱不知何时已拔出一柄短刀,正用一方锦帕,擦拭着锋利的刀刃。

  “此举…此举究竟是为何?开皇陵,惊动龙脉,此乃国之大忌,万万不可啊,陛下…”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

  老朱手腕轻轻一转,寒光闪闪的刀刃上,便现出了一条细如发丝的血线,那是他方才割破手指时沾染上的。

  “欧阳泰。”

  老朱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平静,他缓步走下御阶,用刀尖轻轻挑起了欧阳泰的下巴。

  “当年,你替伪汉陈友谅占卜,言其出征大吉大利,如今,你可能为咱算上一卦,算算那皇太孙,是否真的未死?”

  “欧阳爱卿,你来告诉咱……”

  老朱忽然一把攥住了欧阳泰胸前的衣襟,力道之大,几乎要将这位年过花甲、身形瘦弱的钦天监监正整个提离地面。

  那双如鹰隼般的眼睛,此刻死死地盯着欧阳泰,深邃的瞳孔深处,翻涌着某种近乎疯狂的、压抑已久的情绪。

  “一个明明已经咽了气、入了棺、葬进了皇陵的孩子,”

  老朱的嗓音骤然拔高,尖锐得近乎嘶吼,震得殿内数十盏烛火剧烈摇曳,明灭不定。他猛地甩开欧阳泰,令他险些跌倒。

  “为何今日,咱!亲眼看见他!在城外的河畔活蹦乱跳,与常人无异?!”

  他怒不可遏,顺手抓起御案上的一只青瓷茶盏,狠狠砸向地面。

  “啪嚓!”

  “你说!是他娘的阎王爷大发慈悲,放他还阳回来的?还是说——”

  “当年那口冰冷的棺材里躺着的,压根,就不是咱的亲孙儿?!”

  欧阳泰脸上的血色在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冷汗从额角滑落,他身子一软,若非强撑着,几乎要瘫倒在地。这一刻,他忽然彻底明白了,为何这位以铁腕著称的皇帝陛下,会如此不顾一切,甚至不惜动用炸药,也要坚持开棺。

  “臣…臣请随驾观陵!亲眼见证!”他猛地以头抢地,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借着俯身叩首的瞬间,将满口血腥艰难地咽了下去。

  “报——!”

  就在此时,一名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踉跄着冲进殿内,神色慌张:“陛下!孝陵卫指挥使八百里加急密报!皇长孙殿下的陵寝…陵寝今日傍晚,无故出现数道裂痕!”

  “好,好啊。”

  老朱的声音比殿外的暴雨更加冰冷。

  “看来,连老天爷,都在催着朕啊。”

  又一道惨厉的闪电划破夜空,瞬间照亮了欧阳泰那张毫无血色、写满惊恐的脸。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成型:天变了,真的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