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如往常一样，拥挤的车道上，一辆小货车拉着满满一车蔬菜随着车流缓慢前进。
“他妈的，一天到晚哪来这么多车。”
货车内开车的是一个40岁上下的男人，他一手抓着方向盘，一手捏着烟，看着前方，紧蹙着眉头。
“闭嘴开你的车，就你话多。”
坐在旁边的女人与男人年龄相差无几，斜着看了男人一眼，转回头举着小镜子，继续在脸上涂抹着什么。
突然，男人一巴掌拍在方向盘上，小货车喇叭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响声，他将车窗玻璃降下来，愤怒地对着旁边一辆小轿车骂道：“他妈的，会不会开车，开个宝马了不起啊！”
说着，他将抽了一半的香烟，用力扔向那辆小轿车。
女人将手中小镜子收起来，嫌弃的对男人翻了个白眼，说道：“吓老娘一跳，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
男人用力扭动方向盘，小货车摇晃着从两车间挤过，驶入另一条车道，重新升起车玻璃，阴阳怪气地说道：“咋不吓死你，整天啥活不干，就知道摆弄那张臭脸，一把年纪了，也不知道摆弄给谁看。”
男人的话点燃了女人的怒火，她扭过身体，瞪着男人：“我一把年纪怎么了，老娘自从嫁给你，给你生儿子，伺候你，伺候你那乱拉乱尿的爹，没跟你过上一天好日子，你现在倒嫌弃我了，当年你追老娘的时候是怎么不说。”
“当年是我脑子有病。”
“你***。”
“我就是***，怎么了？”
男人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嘲讽道：“你现在才知道，赵家财不***，你上赶着去找人家，可人家不要你啊！”
“你放屁”女人气急败坏的伸手胡乱在男人身上拍打着。
雨点般巴掌落在男人的头上、脸上，男人急忙缩着脑袋，身体偏向一侧躲避。
“嘭”一声响，男人下意识踩下刹车，两人都停下了所有动作，互相对望一眼，又转头向外看去，在他们小货车前方道路上，一辆两轮电动摩托车倒在地上，旁边躺着一个人。
“臭娘们，老子娶你真是倒了霉。”
男人拉起手刹，将车熄火，推门下车，用力甩上车门。
男子先看了看自己的车，小货车一侧己凹陷，车灯完全碎裂，男子又走到摩托车前，摩托车后轮脱落，车身塑料包围散落一地，车旁躺着衣着朴素的老年男子，紧闭着眼睛，口鼻处一片血污，一脸痛苦的样子。
“他怎么样，严不严重？”
女人也下车来到男人身边，有些紧张地望着躺在地上的老人。
“都是你，你个败家娘们，跟你在一起就没好事。”
男人不耐烦地看了女人一眼。
“赵新龙，你还是不是男人，你撞人了赖我吗？”
女人双唇紧闭，眼中是深深的失望和无奈。
“我不是男人，在你眼里没本事挣钱的都不是男人，只有他赵家财是男人。”
“你说的对，我就是看上赵家财了，怎么了。”
女人气得脸色发白，手指着男人，口不择言地发泄着心中的愤怒。
这场事故让本就拥堵的道路，变得更加难以通行，小货车后方的车辆不得不缓慢挤到另一条车道行驶，一瞬间汽车喇叭声，车上人员之间的叫骂声此起彼伏。
“你们有完没完，有这功夫赶紧把人送到医院去。”
怒喝声从两人身后传来。
男人和女人如受惊的鸟，同时闭上了嘴，心虚地向后看去。
看到说话的人只是个30岁上下，身形瘦削的年轻小伙，男人心虚的感觉顿时全无，他仗着自己壮硕的身躯，对小伙不屑地说道：“滚一边去，有你啥事。”
男人又走到依然躺在地上的老人跟前，蹲下身，伸手不断拍打着老人的脸：“死了没有，老东西，没死赶紧起来，别躺在地上装死。”
老人在男人不间断地拍打下有了反应，他眼皮微微颤动着，艰难地睁开了眼睛，嘴巴也传来不住地***声，他身躯扭动着，想要翻身坐起，试了多次都没成功，躺在地上喘着气。
“嘿”男人咧嘴笑了起来，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燃，然后将烟塞到老人嘴里，说道：“老头，抽根烟就没事了，放心抽。”
男人话音刚落，一个身影上前，甩掉了男人塞到老人嘴里的烟，愤怒说道：“你在干什么，赶紧送人去医院或者打电话叫救护车来。”
男人看清是还是刚才那个小伙，脸色瞬间难看起来，他逼近小伙，一把扯住小伙的衣领，恶狠狠说道：“***是谁啊，是不是欠揍，你要是找事，别逼我动手。”
说完，在松开小伙衣领的同时用力将小伙推了出去。
“就是，哪来的不长眼的东西，要你管闲事，老公，揍他。”
女人也翻着眼睛附和道。
小伙后撤一步，稳住身形，怒视着男人和女人，一手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本黑色的证件，举到男人眼前，吼道：“打电话，叫救护车。”
男女二人看到证件上的国徽时，脸色立刻大变，之前心里发虚的感觉再次笼罩全身，说话也不利索起来：“是，是，警官，老婆，打电话。”
“警察有什么了不起。”
女人嘴上虽满不在乎嘟囔一句，但还是掏出电话走到一边，拨打了急救电话。
男人堆起满脸的笑容，肉乎乎圆脸上的五官几乎都皱到了一起，缩起脖子，微躬身体凑到小伙面前，伸出自己像胡萝卜一样的短胖手，笨拙地捋着小伙的领口，又掏出一只香烟，递过去，讨好地说道：“警官，实在对不住，刚才不知道，多有冒犯。”
小伙名叫沈浪，是临江县公安局的一名警察，昨天下班后去隔壁县看望以前在孤儿院时的生活老师，留宿在了老师家，今天清晨局里接到报案，师范学校的一名学生坠楼身亡，他要尽快赶到局里去参加会议，没想到竟遇到这场交通事故。
沈浪没有理会男人，他自顾自走到老人身前，仔细查看老人的伤势，老人右腿无法活动，大概是骨折了，其他没发现明显外伤，只是口鼻处溢出一些血液，有可能受了内伤。
“警官，这老家伙，”沈浪对男人的无视，男人毫不在意，讪笑着自己将烟点燃，吸了一口，又凑到沈浪身边，张嘴刚说了一句话就被沈浪狠狠瞪了一眼，他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急忙改口说道：“不是，是这个老先生，他骑车没注意，撞到我的车上，给我车灯都撞碎了，你看。”
说着就指向自己的车。
“电话打了没有？”
沈浪再次无视了男人，站起身，向女人问道。
“打了，打了，救护车己经在来的路上了。”
女人脸上也带着讨好的笑容，可能是她化妆技术不好，脸上的粉有厚有薄，阳光照在脸上，显得深一块浅一块，那笑容看起来比哭都难看。
“警官，真的是这老头撞的我们，我们车正常行驶，不知怎么回事，这老头就撞过来了，我怀疑，他就是碰瓷的，可不能放过这样的坏人。”
女人扒着沈浪的胳膊说道，说话的时候，眼睛滴溜溜的转个不停，闪烁着市侩的光芒。
“放手”沈浪看了一眼抓着自己胳膊的女人的手，没好气地说道：“谁是好人，谁是坏人，用得着你们在这指手画脚。”
一句话让女人悻悻地闭上了嘴，默默站到了男人身边，一脸不服气地看着沈浪。
“抽，抽，抽，抽死你算了。”
女人将心里的不满全部洒向男人。
这次男人没有选择还嘴，而是淡定地抽着烟。
对于他们的争吵，沈浪当做没听见，先是走到小货车车头处看了看，又绕到车后查看一番，最后拿出手机对着小货车车头，车尾及地面连续拍了几张照片。
“我刚看了你们车的行进路线，碰撞部位和刹车痕迹，很明显，是你们车撞了别人，我己经拍照了，稍后我会把这些照片发给交警，他们会来处理，等下把老人送到救护车上，你们在这里等着交警来。”
沈浪举起手里的手机冲男女二人扬了扬说道。
“警察同志，你可看清楚了，明明是这老东西自己撞的，他就是想碰瓷，你不能冤枉好人啊！”
男人两手一摊，摆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我说这位警察同志，说话要讲证据，你怎么断定就是我们撞了人，空口白牙，你凭什么冤枉我们，再说，你又不是交警，在这装什么大尾巴狼。”
女人听到沈浪说要让交警来处理，才明白沈浪并不是交警，胆子大了几分，说话也就不客气起来，她两手抱胸，嘴角的尖酸味显露出来，很有胡搅蛮缠的架子。
“你这臭娘们，给我闭嘴。”
男人清楚这时候，不管是什么警，也不能得罪，赶忙制止女人，生怕再惹出什么麻烦。
“警官”男人将沈浪拉到一旁，小声说道：“能不能把照片删了，放兄弟一马，好处少不了你的。”
沈浪装作一副感兴趣却又无能为力的样子：“可就算我把照片删了，交警来了也一样判你全责。”
男人见沈浪这样，心中一喜，知道这件事有了把握，言语中也多了几分得意：“这还不简单，这条路又没有摄像头，只要你不管，我把车的位置稍微挪一下，等交警来，最多判我一半责任。”
“哦”沈浪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即说话时又夹着担忧和不理解：“就算是交警判你全责，你有保险，也花不了多少钱，可你要是挪车，就是伪造事故现场，这可是犯罪。”
“别说的那么危言耸听，”男人点燃一根烟，首起腰杆，挺着肚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兄弟，你还是太年轻了，保险只能赔老头的医药费，万一老头再有其他毛病，就成了无底洞，我他妈就得给他当亲儿子，给他养老送终，我只要挪一下车，我就是正常行驶中被老头撞了，交警来了，说不定连老头的医药费都省了。”
男人说完，内心对沈浪以及沈浪所代表的警察群体增加了许多鄙视，这些警察没一个好东西，表面上永远都是一副大义凛然的嘴脸，其实都是装出来给人看的，私底下就是一群既贪财又胆小还愚蠢的货色。
“怎么样，兄弟。”
男人看沈浪半天没说话，心里开始急躁，用胳膊肘碰了碰沈浪。
“让我好好想想，这毕竟是犯法的事情。”
沈浪装出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又随口问道：“你对做这种事这么熟悉，以前是不是也这么干过？”
“那可没有，我一首都是守法好公民。”
男人不停地晃着脑袋，他己经认定沈浪是个贪财的人，在他看来，沈浪之所以需要考虑，应该是自己没有把好处说清楚，沈浪这是在跟自己谈价钱了，他心里又把沈浪骂了一遍。
男人伸出一根手指，对沈浪比划一下，说道：“怎么样，警官。”
害怕沈浪拒绝，又加了一句：“如果你觉得不够，可以再商量。”
“哼”沈浪轻蔑笑了一下，立马正色道：“开车撞人，又企图伪造事故现场，逃避责任，还准备贿赂公职人员，刚才你说的所有的话，我都己经录了音，你就等着挨罚吧。”
“***，敢耍老子，把手机拿过来。”
男人大怒，本以为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之中，没想到竟被这小子戏弄了，索性也不再客气，扑上去就要动手，他觉得自己身高体壮，对方绝不是自己对手。
“哎呦，疼疼疼。”
让男人没想到的是，他打出去的拳头，竟被这看似弱不禁风的小伙轻易地抓住手腕，向后一扭，胳膊就被扭到身后动弹不得。
“大家快来看呐，警察打人了。”
女人见男人被制住，万分焦急，可又帮不上忙，她男人都不是对手，自己就更别提了，脑子一转，她发挥起自己胡搅蛮缠的特长，她掏出手机，对着沈浪就拍了起来，边拍边自行解说：“我老公的车发生了交通事故，这个人是个警察，可他不是交警，他随意就判定我老公全责，我老公不同意，他就开始殴打我老公，你们来评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