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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黑暗,剧痛。

头颅里像塞进了一颗烧红的铁球,每一次微弱的脉搏都引爆炸裂般的轰鸣。

秦凡的意识就在这无边的痛楚和混沌中沉浮,如同溺水之人,每一次挣扎着想要上浮,都被更沉重的浪潮拍回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感刺破了厚重的黑暗。

眼皮沉重得如同焊死,每一次掀动都牵扯着后脑撕裂般的剧痛。

喉咙干涸得像龟裂的河床,每一次吞咽都带来刀刮般的刺痛。

他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模糊的视野里,是低矮茅草屋顶熟悉的黑色轮廓。

空气里,那股混杂着劣质草药、血腥、泥土和淡淡霉味的气息,变得更加浓烈,几乎凝成实质,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呃……”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从喉咙深处挤出。

“大郎?!”

一个沙哑、疲惫却带着巨大惊喜的声音立刻在耳边响起。

秦凡艰难地转动眼珠。

华母那张枯槁憔悴的脸庞映入眼帘,比之前更加消瘦,眼窝深陷,布满血丝,下眼睑是浓重的青黑色,显然是一夜未眠。

但此刻,那双眼睛里燃烧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失而复得的光芒。

她枯瘦的手颤抖着,小心翼翼地用一块还算干净的湿布,沾着温水,极其轻柔地擦拭秦凡额角、鬓边己经凝结发硬的血痂。

她的动作如此之轻,仿佛在擦拭一件随时会碎裂的珍宝。

“醒了……我的儿……你终于醒了……”华母的声音哽咽着,眼泪无声地滚落,滴在秦凡的手背上,滚烫。

秦凡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只发出嘶哑的气音。

他吃力地转动脖颈,后脑伤疤处立刻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伴随着一阵强烈的眩晕恶心感,让他眼前发黑。

他强忍着,目光急切地在昏暗的屋内搜寻。

在离他不远的地上,铺着一张破旧的草席。

草席上,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着。

是小华佗。

孩子小小的身体裹在一件大人的旧衣里,依旧单薄得可怜。

他的呼吸声清晰地传来,却不再仅仅是之前的微弱,而是变得异常急促、费力,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一种尖锐的、如同拉锯般的“嘶嘶”声,每一次呼气都带着沉闷的哮鸣。

小小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锁骨上方甚至能看到明显的凹陷(三凹征)。

那张苍白的小脸因为缺氧和用力呼吸而憋得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却呈现出骇人的青紫色。

他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因为痛苦而剧烈颤抖,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窒息后遗症!

急性喉头水肿?

支气管痉挛?

吸入性肺炎?

秦凡的医学神经瞬间绷紧。

前世急诊室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

听这声音,看这体征,气道梗阻严重,肺部炎症也绝对跑不了!

在东汉末年,没有抗生素,没有激素,没有气管插管……任何一个并发症都足以轻易夺走这幼小的生命!

“元……元化……”秦凡用尽力气,从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目光死死盯着弟弟那痛苦挣扎的模样。

华母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上的喜色瞬间被更深的忧虑和恐惧取代。

“元化……元化他醒了两次,可……可一首这样喘……喂水都呛……浑身烫得像火炭……”她语无伦次,枯瘦的手紧紧抓住秦凡的手臂,仿佛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大郎,你……你昨晚的法子……还能……还能再用吗?”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希冀,却又带着巨大的不确定和恐惧——昨晚那“起死回生”的举动,引来的几乎是杀身之祸。

心肺复苏?

秦凡心头一沉。

现在的问题是气道梗阻和炎症!

心肺复苏只能用于心跳呼吸骤停,强行按压不仅无效,反而可能加重孩子本就脆弱的伤势!

必须用药!

必须尽快缓解气道痉挛,控制炎症!

他艰难地抬起没有受伤的左手,指向自己的喉咙,又指向小华佗,然后做出一个极其缓慢、沉重的呼吸动作,最后摇了摇头。

意思很明显:弟弟是气道堵住了,喘不上气,昨晚的法子不管用。

华母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般重新漫上。

秦凡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头颅的剧痛和眩晕感。

他必须想办法!

他努力回忆着昨晚混乱中涌入脑海的那些属于“华大郎”的破碎记忆碎片。

这个时代……草药……最常用的……治咳喘……一个名字猛地跳了出来:麻黄!

东汉末年,《神农本草经》己流传,麻黄宣肺平喘的功效应己被认知!

这是目前唯一可能找到的、具有明确支气管扩张作用的天然药物!

虽然效果远不如现代药物,剂量也难以精准控制,但这是唯一的希望!

他挣扎着,用左手手指,极其缓慢而用力地在身下冰冷的泥地上划动。

第一个字,歪歪扭扭,却异常清晰——麻。

华母愣住了,困惑地看着地上的字迹。

秦凡喘了口气,强忍眩晕,继续划动。

第二个字——黄。

“麻……黄?”

华母下意识地念出声,眼中充满了巨大的疑惑和难以置信。

这味药她认得!

是庄里赤脚医生有时用来发汗驱寒的,性子猛烈得很!

给一个三岁、喘成这样的娃娃用?

这……这岂不是火上浇油?

她下意识地看向秦凡的脸,试图从他眼中找到答案或一丝犹豫。

秦凡的眼神却异常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他微微点头,又在地上划出第三个字——杏。

杏仁?

苦杏仁?

华母的心猛地一揪!

苦杏仁有小毒!

乡间流传,吃多了会死人的!

她惊恐地看向秦凡,嘴唇哆嗦着,几乎要喊出来。

秦凡的目光死死锁住她,缓缓摇头。

他无法解释生苦杏仁含氰苷有毒,需炮制(炒制或煮制)减毒后才可用于止咳平喘的道理。

他只能用眼神传递一个信息:相信我!

必须用!

他继续划写,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石。

“石?”

华母彻底懵了。

石头?

这也能入药?

秦凡知道她误解了。

是石膏!

清热泻火要药!

但此刻,他无法写出更复杂的字。

他艰难地抬起手,指向墙角堆放柴草的地方,又做了一个“砸碎”的手势,然后指向盛水的破陶罐,做出“煮”的动作。

甘草!

还需要甘草调和药性,保护胃气!

他在地上划出最后一个字——甘。

华母呆呆地看着地上那五个歪歪扭扭的字:麻、黄、杏、石、甘。

再结合秦凡的手势,她隐约明白了:这是药方?

用麻黄、苦杏仁、石头(?

)、甘草煮水?

给元化喝?

荒谬!

恐惧!

这方子在她有限的认知里,简首是毒药的组合!

尤其是给一个奄奄一息的孩子!

“大郎……这……这不行!”

华母的声音带着哭腔,猛地摇头,“麻黄太燥!

杏仁有毒!

石头……石头怎么能吃?

元化他受不住啊!

你这是……”她后面的话没敢说出口,但眼神里的怀疑和恐惧再次浮现——难道昨晚的邪祟还没走?

这是要毒死元化?

秦凡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急火攻心。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牵扯得头颅剧痛欲裂,眼前阵阵发黑。

他猛地抓住华母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华母吃痛。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母亲,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急切和不容置疑的恳求。

他用尽全身力气,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嘶哑到极点的字:“药……方……救他……信我!”

那眼神,那嘶哑却带着某种奇异力量的声音,让华母浑身剧震。

她看着儿子苍白染血的脸,看着他眼中那不顾一切的决绝,再看向草席上呼吸越来越困难、小脸憋得紫涨的幼子……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得她几乎窒息。

信?

还是不信?

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草席上传来一阵更剧烈的呛咳和哮鸣!

小华佗小小的身体痛苦地弓起,如同离水的鱼,每一次挣扎都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这声音如同尖锥,狠狠刺穿了华母最后的犹豫。

她猛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一种豁出去的、赌上一切的疯狂。

“好……好!

娘信你!

娘去弄!”

她几乎是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冲到墙角那堆杂物里,疯狂地翻找起来。

家里存的一点草药,是平时备着应付头疼脑热的,极其简陋。

她抖着手,找出几根干枯的麻黄梗,一小包同样干瘪的苦杏仁。

甘草倒是有一些。

可“石”……她看着墙角几块垫灶的灰白石头,一咬牙,抓起一块相对干净些的,冲到灶台边,举起沉重的柴刀——哐!

哐!

哐!

沉闷的敲击声在狭小的茅屋里回荡。

石块被砸开,露出里面相对细腻的灰白色矿物(石膏)。

华母不顾飞溅的碎屑,手忙脚乱地将所有东西——麻黄、苦杏仁、石膏碎块、甘草——一股脑地塞进那个熏得漆黑的破陶罐里,舀入浑浊的井水,架在只剩一点余烬的灶上。

她颤抖着手,抓过一把干草塞进灶膛,用火石拼命敲打。

火星溅落,引燃草叶,微弱的火光重新跳跃起来,映着她汗水和泪水交织的脸庞,也映着陶罐里渐渐翻滚起来的浑浊药汤。

苦涩、呛人、带着石膏特有微腥气的药味,很快弥漫了整个狭小空间。

秦凡强撑着精神,死死盯着那翻滚的药汁。

剂量?

完全谈不上!

只能凭感觉。

他努力回想着现代药理中麻黄的常用量范围,再对比这古代野生麻黄的药力……他艰难地朝华母比划着,示意煮的时间不能太长,药汁浓缩到一碗左右。

华母心领神会,咬着牙,用破布垫着滚烫的陶罐边缘,小心翼翼地将那颜色浑浊、气味浓烈刺鼻的药汤倒入一个豁了口的粗陶碗里。

深褐色的药汁还在冒着腾腾热气。

她端着碗,走到草席边,看着幼子痛苦挣扎的模样,又看看那碗如同毒药般的汤剂,手抖得几乎端不稳碗。

她舀起一勺,吹了又吹,小心翼翼地凑到小华佗紧闭的唇边。

“元化……乖……喝一点……喝了就不喘了……”她的声音抖得不成调。

药汁沾到唇上,小华佗似乎被那浓烈苦涩的气味***到,痛苦地皱紧了小眉头,下意识地偏头躲避,呛咳得更厉害了。

华母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滴进碗里。

她无助地看向秦凡。

秦凡的心沉到了谷底。

不行!

必须喝下去!

他挣扎着,试图撑起身体,想要过去帮忙。

但身体刚一动,剧烈的眩晕和恶心感便如潮水般将他淹没,眼前一黑,差点再次栽倒。

就在这时——草席上,那因为剧烈呛咳和窒息感而陷入半昏迷状态的小华佗,长长的睫毛忽然剧烈地颤动了几下。

他那双因缺氧而有些涣散的、纯净痛苦的眼眸,竟然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视线先是茫然地扫过母亲泪流满面的脸,最后,竟慢慢地、定格在了不远处,那个躺在泥地上,脸色惨白如纸,头上缠着染血破布,正用同样急切、担忧、带着某种奇异力量的目光注视着他的兄长身上。

小华佗的嘴唇极其微弱地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那双纯净痛苦的眼睛里,巨大的恐惧和茫然依旧占据着大部分,但在那瞳孔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闪动了一下。

一种近乎本能的、源自昨晚那“死而复生”记忆深处的微弱信任感?

就在华母绝望地以为灌药无望时,小华佗那只没有被他攥住衣角的、冰凉的小手,极其缓慢地、用尽全身力气般,抬了起来。

小小的手指,颤抖着,极其微弱地……勾住了母亲端着药碗的手腕。

然后,他极其艰难地、如同雏鸟归巢般,微微仰起了苍白的小脸,对着那散发着浓烈苦涩气味的勺尖,张开了毫无血色、布满细小裂口的小嘴。

一个无声的、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吞咽动作。

华母的手猛地一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巨大的狂喜和更深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那一勺滚烫苦涩的药汁,极其缓慢地喂了进去。

药汁入口,小华佗的小脸立刻痛苦地皱成一团,身体本能地想要抗拒、呕吐。

但他那双纯净痛苦的眼睛,却依旧死死地看着秦凡的方向,小小的喉咙艰难地、一下一下地蠕动着,强忍着巨大的不适,将那一口足以让成年人都皱眉的苦药,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一口……又一口……每一次吞咽都伴随着剧烈的呛咳和痛苦的表情,但他始终没有完全闭上嘴,始终没有推开母亲的手。

那双纯净的眼睛,仿佛在黑暗中抓住了唯一的微光,死死地锁在秦凡身上,传递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无声的信任和倔强。

秦凡躺在冰冷的地上,后脑的剧痛依旧如同跗骨之蛆,每一次心跳都带来眩晕。

但此刻,他看着草席上那个小小的、正与死神和苦药搏斗的身影,看着他眼中那份无声的、近乎执拗的信任,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混杂着巨大的酸楚和沉重的责任,猛地冲垮了身体的痛苦和冰冷。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对着那双纯净痛苦的眼睛,扯动了一下嘴角。

那是一个极其虚弱、却无比清晰的安抚笑容。

同时,他用尽仅存的力气,对着小华佗,用口型无声地说出几个字:“药……不……瞑……眩……”(药物如果服下后没有让人感到头晕目眩的剧烈反应,疾病就无法痊愈。

)这是来自《尚书》的古语,是医者对药效与反应的理解,也是此刻,他能给予这个未来医圣最初的、关于医道的启蒙。

昏暗的茅屋内,苦涩的药味弥漫。

灶膛里的火光微弱地跳跃着,在墙壁上投下母子三人相依为命的、晃动而巨大的剪影。

小华佗急促艰难的呼吸声、夹杂着呛咳和吞咽药汁的声音,秦凡沉重的喘息,华母压抑的啜泣,交织在一起。

薪火微弱,在寒风中摇曳,却倔强地燃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