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跟着他穿过迷宫般的走廊,高跟鞋和皮鞋的声音在瓷砖上敲出杂乱的节奏。
推开后门时,雨丝突然变得锋利,打在脸上像撒了把碎玻璃。
那辆破旧的面包车停在巷子里,车身喷着褪色的"宏达物流"字样,车窗蒙着灰,看不出里面有没有人。
"上车。
"欧文拉开后车门,里面飘出股陈旧的汽油味。
阿康上车时被门槛绊了一下,我伸手扶住他,触到他后背湿漉漉的—不知道是雨水还是冷汗。
洋仔缩在座位角落,眼镜片上蒙着雾气,不知是紧张还是车厢里太闷。
小林攥着空酒杯,指节发白,杯底还沾着半片紫色唇印。
面包车发动时,后排座位下滚出个铁盒,里面装着几支注射器,针头还缠着带血的棉球。
欧文用手杖敲了敲铁盒,金属盖"咔嗒"一声合上,像极了帝豪国际里烟盒的声响。
司机始终没回头,他后颈纹着只衔匕首的燕子,和旗袍姑娘的刺青一模一样。
山路颠簸得厉害,车窗被涂黑了,只能偶尔看见外面闪过的树影,像被巨人攥弯的骨节。
不知过了多久,车停了。
欧文率先下车,手杖戳在青石板上发出"笃笃"声。
我跟着下车,扑面而来的不是雨水,是股混着香火味的潮气,像走进座百年未开的古墓。
眼前是个依山而建的寨子,吊脚楼的木墙爬满青苔,屋顶盖着黑色石板,缝隙里长出不知名的紫色小花。
寨口立着两根图腾柱,雕刻的人面蛇身像被刀劈过,右眼处嵌着枚子弹壳。
十几盏灯笼沿着石径排开,灯罩是暗红色的粗布,透出的光把人脸映得发青。
"别乱碰东西。
"欧文的手杖指向寨门,那里站着两个挎腰刀的男人,麻布衣服上绣着银线勾勒的蝙蝠,和黑卡上的logo一模一样。
他们腰间挂着皮质弹药袋,里面露出的不是子弹,是装着暗红色液体的安瓿瓶。
寨子里很静,只有犬吠声从远处传来。
经过一座木屋时,我瞥见窗台上摆着几个玻璃罐,里面泡着畸形的胎儿,小林猛地捂住嘴,喉结滚动着发出压抑的干呕。
欧文在一座看起有些破旧的木楼梯下停住,开门的是个驼背女人,她掀开竹帘时,我看见她左手少了三根手指,断口处结着暗红色的茧,像被某种带锯齿的工具切断的。
"都进去。
"欧文用手杖戳了戳我后背,木门在身后吱呀合拢。
堂屋中央摆着张圆桌,桌上摆着七副碗筷,碗里盛着灰绿色的粥,上面漂着几片指甲盖大小的肉。
"你们老板呢?
"阿康声音发颤。
欧文没说话,只是敲了敲墙板。
墙上挂着的兽皮突然分开,露出道暗门,穿唐装的男人从中走出,手里拎着的黑色公文包换了新的,包角沾着新鲜的红土。
他身后跟着两个抬木箱的壮汉。
"周哥,人都带来了。
"欧文拉开椅子坐下,手杖靠在桌边,蝙蝠头正对着我,"这次的货比上次多三成,就是那小子..."他瞥了眼小林,"胆儿太小,得******。
"唐装男人周哥笑了,露出金牙:"***?
这儿的规矩,不听话的都去喂狼。
"他拍了拍手,暗门里走出个戴铁项圈的女人,她脖颈处缠着渗血的绷带,像条狗一样趴在地上。
小林突然起身撞翻椅子,朝门口跑去。
木门却"砰"地关上,驼背女人不知何时堵在门前,手里多了把带锯齿的柴刀。
周哥摇摇头,从公文包里拿出支注射器,针头闪着冷光:"新来的总以为能跑,看见寨后那片玉米地了吗?
每株玉米下面都埋着不听话的人,他们会变成肥料。
我攥紧裤兜里的打火机,触感硌得掌心发疼。
这是在帝豪国际时,调酒师偷偷塞给我的,当时他用沾着金粉的指尖在我掌心写了个"逃"字。
此刻,透过木窗,我看见寨子后方的玉米地在风中起伏,每片叶子都像在无声尖叫,而更远处的山腰上,几座混凝土建筑的轮廓若隐若现。
阿康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和火车上的老头一样。
周哥见状皱了皱眉,朝壮汉使了个眼色。
两人架起阿康走向暗门,阿康嘶吼着求饶挣扎,他的拖鞋掉在地上,露出后跟上的旧伤,没人管他,我们几个吓得瑟瑟发抖。
"先吃饭,等会儿带你们去参观实参观。
"周哥打开木箱,里面整齐的放着一些密封罐,铝制的,看不出什么东西。
你们既然来到了这里,就是我的员工,我呢就是你的老板,要把这里当成自己家,所以呢也要保护好家,如果你们有人不听话,下场就是那边一样"他指了指窗外的玉米地,"你们的骨头会被磨成粉,掺在化肥里拿去种地"小林突然剧烈颤抖起来,他后颈的蝴蝶胎记红得发紫,像团正在燃烧的火焰。
而此刻,欧文正用手杖挑起桌上的肉片,嘴角挂着和在火车上一样的诡异笑容,仿佛在欣赏一场即将开演的好戏。
远处传来沉闷的鼓声,不是苗寨的芦笙,是某种金属撞击的节奏。
我数着鼓点,每七声之后会有短暂的停顿,像极了心跳监测仪的频率。
周哥开始分发碗筷,瓷碗底刻着细小的编号,眼镜是“073”,我的是"074",小林的是"075",而阿康的碗己经被收走,我感觉胃里像是被塞进了团冰水,指尖先于意识开始发抖——那是种从骨髓里渗出的冷,比滇南冬夜的山风更刺骨。
喉咙被无形的手攥紧,每呼吸一次都带着铁锈味,仿佛气管里堵着碎玻璃。
视线突然变得异常清晰:欧文西装上的线头在晃动,周哥金牙上的咖啡渍,驼背女人柴刀上的锈迹,全像被放大镜抵着眼球般刺目。